灾民蜂拥往城里闯去，但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根本就撞不开济南城的西门，城头上的士兵虽然接到张宗昌如灾民硬闯就开枪的命令，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士兵们在城头都能看清城下百姓的肋叉骨，都是爹妈生养的，根本没人忍心开枪，只好朝天放空枪，起码张宗昌追问起来有个交代，我开枪了，没打准罢了。
若城防官真开了枪，舆论一起，张督军必然把罪责推到他身上，谁也不傻。
前面说过马山河道被洪水冲刷，很多尸体漂来把河道堵塞，这些尸体从上游被冲过来越积越多，全都堆在济南城的城墙下面，灾民踩踏着尸体，人踩人，尸累尸，就这么一层层的爬上了济南西门的城墙，饿殍般的灾民似丧尸涌上城头，一团团的越过城头往内城的永镇门跑去，就算守城的军士开了枪，根本打不过来，灾民如地狱的恶鬼踩尸踏人的往上冲。
跳进瓮城，掀下外城的插门闩，几十个人抱起来把门闩当撞门的滚木，就往永镇门撞去，还真就给撞开了，灾民恶鬼似的冲进济南城，形势失控，离济南西门最近的商业区是二马路，这地方是穷人的市场，不比芙蓉街宽厚里讲究，灾民们蹿进二马路，打家劫舍，爬墙搜瓦，只为找口吃的。
二马路有算命馆，书报亭，还有一些古董店，不过这些古董店里的古物都是假的，真古董不在这条街卖，这条街上卖古董的都有好手艺，造假技艺足能乱真，大专家大教授都分不出这里古物的真假，所以二马路的古董店们才有了一席之地，书报亭里也不卖啥好书，金瓶梅插图版这就算上档次的，您就别说庸俗的有多俗气了，那些算命馆子更是把自己吹的跟大罗金仙下凡一样，一看招牌就是唬人的，什么王大仙馆，终南山隐士馆，反正是极尽胡说八道之能事。
二马路再往里，就是毒窟，济南禁毒已久，但屡禁不止，鸦片多来自天津卫，究其源头就是小日本，日本人把鸦片运到天津卫，再从天津卫送到济南城，现如今张宗昌明面上禁毒，暗地里自己组织贩卖，大有不从天津卫进货，直接从威海卫进货的势头，鸦片馆不能明目张胆的开，但是饭庄子，澡堂子c旅店赌场等，都能背后卖鸦片，货源其实就出自督军府。
再往二马路里面走，就是赌场，这里是老济南赌场的集中之地，押大小那一套在济南不流行，济南流行的赌法叫三十六门，人鬼神生老病死是前七门，婚丧嫁娶花鸟鱼虫是中间的八门，再后面四门是牛马猪狗，还有升官发财出门做寿外归等，总之都是人们日常中能碰见的平凡事。一个大圆盘画上三十六门所有的内容，人们梦见啥就在哪一门押注，比如晚上梦见一头猪，那么他就押注在后四门的猪这一栏中，开宝的时候开中了猪，他就赢了。
当初的济南城风气不正，一城半赌，所以赌场有个差事叫跑封，意思就是上门收赌资，就如同现在的上门服务，都不用自己去赌场，跑封的上门问你押什么，押多少。济南的赌场也是花子会控制的，所以这些赌场也叫花会彩坊。
再往里走还有街头变魔术玩杂耍的，一手扑克牌扔出去能自己飞回来，还能把扑克牌变的直立起来，让它网上它能飘，让它趴下它必须得罗锅腰，都是些近景小手艺，再往里走，就是粮铺，粮食通过京杭大运河先运到枣庄，再从枣庄用马车或者火车运到济南，当时兵荒马乱的时候，做粮食买卖是肥买卖，一进一出挣老鼻子钱了，所以卖粮的是大爷，各家粮铺对卖粮的伺候的跟亲爹一样，想抽大烟给大烟，想找姑娘给姑娘。
灾民冲进二大马路之后，闻着粮食为就钻进了街巷的最深处，把集中在此的粮食铺子翻了一个底朝天。
等灾民进城的消息报给张宗昌的时候，已经天亮了，管是已经管不了，丧尸一般的难民士兵根本管不了，而且士兵也不愿意开枪杀难民，终究不如阎锡山心狠，只好找人敲锣打鼓的在街道上溜达，一边敲锣一边喊：“督军会开仓赈济的，不要乱，要文明讨饭！”灾民一把抢过铜锣摔在地上：“再敲，你信不是我把你吃了！”敲锣的真信，吓跑了，灾民进城后别说粮铺，猫狗老鼠全都吃光。
张宗昌不是不想开仓放粮，但粮食刚够军队吃的，上峰划拨的粮食枪械等都让马山的青老虎上个月给抢了，灾民吃了军队就得挨饿。
天刚放亮，张宗昌就调集军队去城里维持秩序，他好几次想杀人但都忍住了，万一杀难民的事被记者捅出去，舆论能压死他，阎锡山和吴佩孚那里是战区，正打仗，所以他敢开枪，但山东除了饥荒没有战事，张宗昌不敢胡乱杀人，眼下他还属于奉系张作霖麾下，张作霖脸上万一因为属下杀灾民脸上挂不住，他就完犊子了！
所有的部队都去维持秩序了，白纸人的事就交给了警卫连负责，但这诡异的差事没人愿意管，所以事情就落到了李葆四这个生瓜蛋子头上，他也去了二马路，因为它听说二马路人蛇混杂，这么吊诡的事儿，最好是探听下江湖道上的消息，干查，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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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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