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公公坐在床上，少年蹲下来，替他脱去鞋袜。
龙公公躺在床上，少年握住他一只脚，只见他脚儿干瘦如同柴棒，上面疤痕密布，不是烫伤，倒似被钝器打过后留下的疤痕。
少年心想：“这龙公公不知受过多少非人折磨，我瞧他足儿伤疤，尚且觉得惊心动魄，他当年受人家欺负时，又不知有多疼痛多伤心。”
他一时间只觉得他可怜，替他揉捏时便刻意心，轻轻揉捏。龙公公睁着混浊双眼盯着他看。
少年揉着揉着蓦然想起一桩心事，不由落下泪来，那眼泪落在龙公公足背上面，温温热热。
龙公公惊讶起身，道：“你怎么哭了？”
少年道：“我替爷爷揉脚，突然想起自己母亲，她早已不在这个世间，就想着我便是想尽孝心也寻不到机会，因此忍不住流眼泪。”
龙公公道：“你起来吧，你是一个好孩子。”
少年垂手站立床前，龙公公拉着他一只手，道：“你真愿意伺候我？”
少年道：“是啊。我想我母亲若是活着，到了你这般年纪，一生苦难，自也需要人来照顾。我怜她自会怜你，自然会如照顾母亲一样照顾你。”
龙公公长叹一声，道：“你两个‘怜’字，叫我突然感觉自己的确老迈不堪，我岂能不成全你孝母之心，你出去将完颜柏唤回来吧。”
少年道：“我去了怎么说？”
龙公公从枕下摸出一个镂空了十来个孔洞的核桃，道：“你拿这个去，他们见物如同见我，自然会叫完颜柏跟你一起回来。”
少年叩头谢过龙公公，握着核桃走了出去。
龙公公瞧着他消失，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喃喃自语：“他不是杨玉霆，却仿若杨玉霆，他到底是谁？”
完颜柏赤身躺在一张木桌上，手脚被绑缚在木桌孔洞里。屋子里除了孟松林外，尚有另外两个彪形大汉。
孟松林与另外两个彪形大汉各执一个三牲之头，分别是羊头，猪头与牛头，将头颅中血控到地上。木案上摆着香炉，香炉里面插着三炷香。
完颜柏此刻双眼红肿，侧头瞧着他们，只见他们三个表情严肃，在木案前穿插走动，鲜血一滴滴顺着羊头猪头牛头滴落，在地上画出一道道曲曲折折的血线。
三人游走半天，直到羊头猪头牛头里面的血流得尽了，方依次把羊头猪头牛头郑重其事摆在木案正中。
孟松林将三炷香点燃，三人口里念念有词，朝着三牲之头三叩首。
完颜柏感觉到自己就要被他们动刑了，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孟松林走过来，威胁道：“闭嘴，再哭的话，一会儿我可用钝刀子割你雀雀，到那时你可要遭罪了。”
完颜柏咽下哭声，眼泪却不停淌下来。
一个秃头彪形大汉递过一条湿手巾，孟松林接过来，擦着完颜柏下面。
凉飕飕的感觉叫完颜柏越发紧张，他哀求道：“我求求你们了，放了我吧，我叫我父亲给你们好多好多的银子。”
孟松林道：“你给我闭上嘴巴，我们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若是贪图钱财，我们也是不要命了。”
完颜柏道：“我家里有的是银子，管保叫你们一世不愁，你们把我放走，我还可叫我父亲替你们每个人谋个一官半职，你们想想这多划算。”
孟松林见两个同伴面露喜色，显然已被完颜柏说动心肠，不由暴喝一声：“你们两个休听他的，纵使咱们放他一起出去，龙公公岂会轻易放过咱们，怕是银子还没捂热，咱们项上人头已落了地。”
两个彪形大汉猛然警醒，均是对完颜柏怒目而视。
完颜柏自知无望，道：“你们几时动手？”
孟松林道：“只待白鸡啼鸣，我们就开始动手。”
完颜柏可怜兮兮道：“烦请你们几个叔叔到时下手轻些，少叫我痛苦些。”
三人哈哈大笑。
一时间寂静下来，三人互不搭话，只是朝燃香瞧去。完颜柏亦是随着他们目光，也瞧着那香冉冉升腾。
三炷香将燃尽时，孟松林叫一声：“白鸡快叫唤了！”
一蜡黄脸儿彪形大汉递过一把刀来，孟松林迎手接过，侍立于完颜柏身侧。
完颜柏瞧他手里刀子磨的锃亮，只觉周身冰冷，不知觉遗下一泡尿来。
孟松林叫声“晦气！”
另两个彪形大汉皱着眉头，一拥而上，朝着完颜柏身上一顿拳头击打。
完颜柏惨呼连连。孟松林道：“差不多行了，再失手将他打死了，咱们三个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愤怒的彪形大汉这才住手，拿了手巾擦着尿水。
香儿燃尽了，尚未听到白鸡鸣叫。孟松林三人面面相觑，均是一般心思：“怎么这时候还听不到白鸡叫唤，是不是龙公公睡过了头！”
脸儿蜡黄的彪形大汉最是沉不住气，道：“孟大哥，是不是龙公公睡的沉，忘记了这事，要不咱们就开始动手吧。这屋子里冷冰冰地，我都快冻死了。”
孟松林道：“不行，没有听到白鸡叫，咱们不能动手，这是规矩，咱们岂可擅自做主坏了规矩。”
脸儿蜡黄的彪形大汉道：“我快冻死了，这子光不出溜，脸儿都冻的煞白，我也怕他挺不住。”
秃头彪形大汉道：“这时候白鸡不叫，可真透着蹊跷，我两脚冰凉，也有些呆不住了。”
孟松林道：“两位老弟莫急，好歹咱们穿的厚些，再忍耐一会儿就完事了，要不咱们先喝口酒，暖暖身子。”
脸色蜡黄的彪形大汉道：“要得！”
三人每人喝了几口烈酒，在室内来回走动。
完颜柏自打进入这间屋子，就一直处在紧张之中，浑然忘记了寒冷似地，这时听他们吵嚷着冷，蓦然觉得自己周身血液似乎都被冻住了，冷的他两排牙齿直打架。
秃头彪形大汉笑嘻嘻道：“这子快被冻坏了，不如咱们也给他灌几口酒喝。”
脸色蜡黄的彪形大汉附和道：“我看成，叫他喝几口酒，免得冻死了，咱们担责任。”
孟松林道：“那就给他灌几口吧。”
脸色蜡黄的彪形大汉与秃头彪形大汉一个捏嘴，一个往里灌酒，完颜柏被强行灌了几口酒，待他们一松开手，禁不住连声呛咳。
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鸡叫声传来。
孟松林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道：“还听不见鸡叫，这是到底怎么了？”
完颜柏此时已冻的嘴唇乌青，道：“白鸡死了，自然叫唤不出来。”他“嘿嘿”冷笑，笑的特别瘆人。
孟松林与两个同伴均是身上一哆嗦。
白鸡死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不吉利的事，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完颜柏胡言乱语，况且他触犯了他们的大忌，几个人均对他怒目而视，孟松林道：“你子真是不识好歹，本想念你细皮嫩肉，给你来个快刀斩乱麻，你偏胡说八道，我便给你来个钝刀子割雀雀玩玩。”
他将手里快刀交到秃头彪形大汉手里，道：“换把刀子来。”
秃头彪形大汉取来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对孟松林说道：“这个刀子好几年没用了，要不要擦擦？”
孟松林一把夺过刀子，道：“擦什么擦，你没见脸盆里的水都结薄冰了吗！”
秃头彪形大汉道：“那不会感染了吧？”
孟松林道：“完事多用酒擦几遍，活了算他命大，死了龙公公也说不出什么，哪有全都十全十美的，怎么也会有意外发生吧！”
完颜柏瞧着他手里锈迹斑斑的刀子，深悔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惹恼了他们几个“侩子手”。
然而此时他已冻的唇舌麻木，张着嘴儿，却是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人道：“龙公公有令，叫我来带完颜柏回他那里去。”
完颜柏听了这一句，紧张弦儿一下断了，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孟松林身体倚着门，将门打开一条缝儿，道：“龙公公的信物拿来没有。”
一只手伸进来，手心里赫然托着一个满是孔洞的核桃。
孟松林将核桃拿到手里，复将门关上。
他把核桃握在手心里，眼睛凑到核桃孔洞上，只见核桃里面幽光闪闪，渐渐凝聚成一个“龙”字，果系龙公公信物。
孟松林将核桃交给脸色蜡黄的彪形大汉，脸色蜡黄的彪形大汉看了一回，又交给秃头彪形大汉，三人轮番看过，相互点了点头。
孟松林这才把门打开，一俊美少年走进室内。
“这不是杨杨”秃头彪形大汉瞧着少年惊恐不已道。
孟松林与脸色蜡黄的彪形大汉瞧着少年也是一脸茫然。
少年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木桌，看着紧闭双眸一丝不挂的完颜柏。
“龙公公要我速将完颜柏带回去。”少年回身冷冷地说。
孟松林拍拍两位同伴，道：“都别愣怔了，快给完颜公子松绑。”
三人走到木桌前，手忙脚乱解开完颜柏手足之上缠绕白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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