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人独自回来，你亲眼看到的？”
“他怎么回来的，我不清楚，当时我也不在家。8点左右我与老婆子一般在街上散步，锻炼身体。”
“那么，当时门并没有锁，是吗？”
老人又是一阵思索：“当时门是关了，只不过虚掩着的。我敲门时，门就自动开了个小缝。我当时一愣，打开门后，就发现安国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我也顾不了多少，疾走过去，探下鼻息，没风。然后就赶紧回家打电话报警，现在想想真有点后怕呢。”
印小楼舔了舔嘴，呆了十秒钟样子。然后又问：“您是回家打的电话报警？”
“对的，因为他家没有固定电话嘛，我只能回家报警。老太婆听到我报警内容，也吓得不轻。这不，今早让女儿接回去住，说什么也不想回来。”
印小楼示意，让老爷子先停下，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死者家没有固定电话，死者是司机，他如何对外联系？
对了，手机。
这是家里不可缺少通讯工具。
“您知道死者一般如何与他人联系，公用电话还是？”印小楼试探。
“啊，安国有手机啊，他用手机来接私活。”
“您说他有手机，是吗？”
“是的，有一阵子，他总是拿出手机把玩。据说他的比较高级，能拍彩照c录像呢。“
实习生将笔记本上的“手机”二字加上着重号。
这是一条有用的线索，因为案发现场根本没有发现手机。然后印小楼问了一些私人问题，不过老爷子称安国酒量大的惊人，但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喝酒，交了哪些朋友。
两人别过王大爷，来到死者门前，由于勘察的原因，死者安国的门锁已经被干警换过，印小楼手里有把崭新的钥匙。
打开门，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有所区别的是，死者安国的尸体已经被警察搬走，留下一堆有规律的白色粉末，呈出一个“人”型。
此时，尸体已经在法医张天明的解剖室，用他平时的话说，有时候尸体会告诉法医很多有用的信息。或许此时，安国尸体正在和张天明愉快地聊天。
他们仔细翻遍两个居室c客厅c卫生间c厨房，就连马桶等旮旯都没放过，没有找到手机。用老爷子的话说，死者是有手机的，而现在不翼而飞。
回到s市警局已是中午，匆匆吃过快餐，印小楼就在职工宿舍休息，事实上他实在很难睡着，即使他昨天才睡了五个小时左右。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似乎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有点胀人，整个脑袋被这几个问题充满：
报案者王老爷子没有作案能力。
室内没有凌乱c门窗完好，不似抢劫。
手机消失，手机内有关键联系人号码？
手机能录像？难道是有什么画面录到手机里，死者鬼迷心窍敲诈，而且数额巨大，大到让某人起了杀死他的意图？
伤口呈喷射状，一刀毙命，干脆利落，就连拔刀也不拖泥带水，技术与力量完美。血点喷散在沙发c地板上，十分完整，从血迹喷射的距离来看，死者当时不可能是坐着，应该站着茶几与沙发之间。没有打斗痕迹，说明两种情况：
一是，凶手从被害人背后右身侧绕过刺入心脏，从背后到左侧心脏，跨度大，凶手未展开攻击，可能就被发现。现场没有打斗痕迹，所以右手很难做到，左手？
二是，趁被害人不注意，凶手迎面刺杀，然后迅速闪开，心脏喷射的血点，没有一丝沾到身上，生活中有这样的高手存在？
那么错位的扣子呢？是挑衅，还是暗示什么？
也不知多久，他终于带着疑问睡着。
下午一点多，他被实习生叫醒。
死者家属正在等候，两位美女刑警陪同，正在轻声安慰。
安国妻子尽力隐藏哀伤，可惜，眼睛透露的信息是骗不了人的，她眼框红肿，可知来之前哭过多次。
安国的妻子，身材偏瘦，身着普通的衣服，没有一丝花哨，脚穿胶鞋，扎着辫子。似乎受到案件的影响，身体佝偻，随时会有倒的可能。
印小楼收起凌厉的目光，尽量让自己变得随和一些，这种场景他见过无数次，也见过无数双如此绝望的眼神，但是心底仍然无法坦然面对。
虽然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但每每遭遇如此眼神，他随之感慨万千，只不过这种情绪，他已学会隐藏。
他们来到一间简易审讯室，审讯室屋顶散发橘黄色温和的灯光，灯下一张方桌，不是很大，两边各有一把椅子。
此时印小楼和安国妻子面对面坐着，实习生坐在印小楼背后一张椅子上，手里捧着记录本，不停地写着什么。
不管怎样，生活要继续，谈话要继续，扒开伤口也在继续，如果死亡对于被害人妻子是伤口的话。
死者安国妻子叫王丽丽，电子厂流水线工人，十二小时对班倒的那种。
此刻，王丽丽的情绪波动不大，可以看出，还在尽力克制。
只是问到他丈夫生前朋友时，情绪波动变得非常明显，眼泪几乎涌出眶外，不过没有掉落下来。或许她多年的隐忍，成就了这样的本领。
“您说他的朋友吗？”王丽丽重复。
“是的。”印小楼回答，“因为根据我们侦察初步得出结论，这次凶杀案更倾向于熟人作案。从他身边的朋友开始排查非常合理，所以请您务必告诉我他的人际关系。”
“是这样。”王丽丽略有所悟，“或者我们家老安就是这些酒肉朋友害死的，包括我的家庭。”
于是实习生飞快地写出很多人名。
最后，当印小楼聊到离家出走的原因时，王丽丽的眼神变得游离飘散。
“因为那个死鬼又把小姐带回家了。”王丽丽眼睛充满绝望。
“啊！”
印小楼不免吃了一惊，他抬头，目光在王丽丽的脸上停留很长时间。
那双绝望的双眸夹杂着无奈c仇恨，似乎要吞噬某些东西，王丽丽像变了一个人。若此时安国死在王丽丽的刀下，也不足为奇。
实习生也不知何时停下手中的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回过神后，又飞快地记录起来。
“这是你亲眼看到的？”印小楼追问。
“如果是我发现，我就懒得过问，我真的习惯了”未说完，王丽丽再也无法克制，捂脸痛哭，凄惨的声音让人心碎，就算铁石心肠，也会融化在水中。
不必再问，印小楼已猜出她痛哭的原因。因为导致这次吵架的原因，应该是她的女儿无意中也发现这个秘密，而且告诉了她。
作为妈妈，有谁会受得了，撑得住？若如王丽丽口述那般，安国死不足惜。
他的女儿还未成年，这对她的爱情观会有什么样的导向，这个谁也说不清，但绝不会是好事，这也就是王丽丽死心与仇恨的缘故。
当眼泪不在掉落c哽咽声慢慢消失时，王丽丽接着说：
“本来这次回来，就打算跟他离婚的，我除了女儿，其它什么都不要。现在倒好”王丽丽抹了一把眼泪，“这次真彻底，婚也不用离了。”
说完，她脸上竟然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意，那种笑意让印小楼心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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