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哥，在吗？”
刘楔从他姐刘丝丝房间出来，还没顾得走下楼，就站在梯口，急匆匆拿出手机给他那个蔡哥发过去这一条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眼巴巴看着手机上，可就是没有回信，因为此时此刻，他的蔡哥正在火神市有名的历史遗迹——观云楼上，与一位比他还年轻的人在喝茶聊天。
“蔡青衫，你可知道此楼为何叫做观云楼？”
这位说话的年轻人，就是前鸣鹿市管教育的那位局长，如今火神市的副市长张固久。在此之前，他在别人眼中，就是那种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罐子，注定这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如今突然升了，而且是个三级跳，可谓鲤鱼跃龙门，而他此前的同僚至今还像做梦一样。
那些眼红的人只是看到了他风风光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一面，当然是不会关这位从进入教育系统，在下班和节假日里，就开始着手做着鸣鹿市所有有关教育的调研，仅仅两年年半的时间，他就跑遍了整个市以及下面县镇，有的乃至村的学校，三大纸箱的第一手调查记录笔记本，撰写成的报告一百多万字。之后，从教师待遇c辅导乱象c教育资源平衡c学生安全等各种方位，他不声不响地坐着改变。
这大概就是心里憋着股子劲儿而真去做事实事与那些个尸位素餐的区别吧！
“我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水，还是请您说道说道呗！”
蔡青衫这话倒不是谦虚，他名字倒是诗情画意，可本人真是一点墨水也没有，典型土豪。他老子当年走的早，给他留下的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的杂货铺，为了糊口不得不辍学，来守着铺子，靠着这不大的铺子以及偷偷开的棋牌物，勉强维持着生活。
他倒也挺幸运的，这五年他借助刘家的风，一跃成为火神市乃至周围十几个市排名前三的大商场的大老板，真是一朝土狗变人人色变的蔡老虎。
不过，在人前，他依旧自称刘家的狗！
至于人后，他心思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张固久也没难为他，而是对他说：“说起来，这还与你有点渊源。”
“可是真的？”
蔡青衫很是惊讶，送到嘴边的茶，被他给放到桌上，望着茶桌对面的张固久，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张固久望着窗外梁湖波光粼粼的水面，眼角余光瞥一眼蔡青衫，心中一阵嗤笑，然后抿一口手里的茶，继续说道：“这古楼的名字出自蔡格的《山居十三首》中的一首诗——观云听雨逐番新，清书绿荫更可人。满眼个别无限趣，当窗憩久乐天真。”
结合上面的话，以及这些，这个张市长话背后所带的嘲讽，会上查的人都知道，拿土鳖与大儒比较，还没比就让人觉得臊得慌。
“市长好学问！”
蔡青衫起身给张固久倒上新茶。
张固久见他那样子，觉得有时候无知也挺好的，起码能少生很多闷气。
“此情此景，倒真是应了这首诗，观云听雨逐番新呢！”
蔡青衫虽是个人精，察言观色的老手，但是听到张固久这莫名的感叹，只感觉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大晴天的，蓝天白云倒是有，可这雨，从哪里来？
蔡青衫眼珠子咕咕噜噜快转出来了，也没想出来。
他这种名副其实的土鳖，及时见了真龙又能如何？那番风雨激荡，风雨变幻，对他来说真不如钞票进腰包与出腰包，来的更为直观，或者说鞭子抽身上，他才知道痛。
“我记得当年火神市有一起拆迁案件，虽然没有死人，可是有一家五口，一夜之间全残疾了，这事如今还是一桩悬案，不知道蔡老板听说过没有？”
当真是怕啥来啥，蔡青衫听到“拆迁”俩字时，脑子轰的一声，只剩下嗡嗡作响的声音，后面的话，他都没有听清楚。
观云楼上夏风凉爽，可是蔡青衫汗如雨下，那昂贵的复古蚕丝汗衫，已经湿透，若非大晴天，他这副狼狈的样子，真像落汤鸡。
“蔡老板，我这普洱茶趁热喝才有味道。”
张固久屈指在蔡青衫面前的茶桌上，轻轻扣了几下，提醒他。
蔡青衫回过神来，顾不上擦汗，傻笑一声，端着面前的茶，一口喝下。
“啊！”
蔡青衫惨叫一声。
茶，太热了。
他被茶这么一烫，吃了痛，总算清醒不少，看着面前一丝情绪也不带的那张大众脸，蔡青衫终于缴械投降了。
打蛇打七寸，他的七寸被眼前这位刚来火神市的“外人”给拿捏的死死得，他这条地头蛇面对这条强龙，一招未出，被人家哈了一口气，就给灭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此话蔡青衫这时候才知道真她妈是胡话鬼话！
赖皮蛇始终是赖皮蛇，再怎么折腾，没飞上天就是没飞上天，这就是现实！
他蔡青衫如今只能认栽了，他这么一想，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这些年来他天天提心吊胆，也有些倦了。
张固久递给他一张纸巾，说道：“有时候，污点也是很容易擦的，关键在于用什么擦，比如这陈旧的血渍呢，用柠檬汁加盐水，立杆见影！”
“给我一分钟的时间！”
蔡青衫双眼无神，坐在那里喃喃说道，机械地接过来张固久递来的纸巾，颤着手擦额头上那看似永远也擦不干净的汗水。
张固久嘴角轻轻往上一翘，手里端着茶，凑近鼻子，闻着栗子味的茶香，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茶桌，打着拍子。
蔡青衫当真是度秒如年，心中千回百转，最终束手无策。一丝一毫的不甘心，他也生不起来，满心都被秋后算账的恐惧给沾满了。
这时候，他想起来当年他爹去世时，拉着他的手，所说的那番话：“出来混，始终要还的，莫要昧了良心。”
“蔡青衫，你说你与刘家的关系那么好，刘度闲对你定是青眼有加吧！”
蔡青衫只觉得这话里的字如刀，一字一刀，刀刀不落空，全割在了心上。
“刘度闲这人我不认识啊！”
蔡青衫脸色苍白，堆积的假笑把它这张脸，衬托成了被拔了毛的猪臀。
张固久冷笑一声，吓得蔡青衫肝颤。
“刘楔那子没少犯事吧！”
张固久对蔡青衫笑了笑，到此图穷匕见。
“我知道我知道！”
蔡青衫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知道就好，那你去吧！”
张固久对蔡青衫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吧。
“等一下！”
蔡青衫刚起身，没走两步，听到张固久这声，吓得腿肚子一软，若不是及时扶着一旁的柱子，他估计该跪地上了。
没等蔡青衫开口，张固久说道：“记得先前你说的那副《仕女拈花图》。”
“是是是”
蔡青衫点头哈腰，头上戴着的假发，也被甩了出去，他那番动作，让人看着心里不禁为他捏一把汗，真让人担心他会一不心把腰给折断了。
蔡青衫前脚刚走没几步，又进来一人，在张固久身边两米之外，战战兢兢，更别提上前来落座。
张固久懒得看他，闭目养神，直到感觉到茶杯传来的温度，最易让茶入口时，他才抿了一口，而后开口说道：“曹建是你亲兄弟吧！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一家子挺有意思的，大炮亲兄弟，上床父子兵，这些年没少祸祸祖国的花朵吧！”
他所谓的圈子里都知道他的那些龌龊事，不过在此之前，他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齿，反而觉得得意洋洋，说什么这才叫一树梨花压海棠云云！
噗通！
张固久看都没看，就知道这家伙被吓倒了。这么大的声响，也就他这二百多斤胖子，砸地板上，才能搞出来的动静。
“曹胆c曹建，你们两兄弟真是艹丹呢！”张固久捏捏眉心，这才睁眼看一眼跪在地上的曹胆。
曹胆想站起来，可是腿软的很，只能跪着。
“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好好干，你依旧能逍遥自在！”
张固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扔给曹胆，继续喝茶。
曹胆捡起面前那张卡片，看到上面写的字，突然来了力气，霍地站了起来，对张固久那是鞠了一个又一个躬，可惜他那大肚子很不配合，以至于最后这鞠躬变成了点头，一个一个的点头，看起来好似那鸡啄米。
张固久说得不错，他确实能逍遥自在，不过要换个地方，空间点，或者去下面，那地方挺大的，至于多大，这恐怕只有地藏王菩萨知道。
人来了走，走了又来，前前后后，张固久喝了七壶茶，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辉落在楼下的梁湖上，夏风吹拂湖面，微波轻起，合着金色的阳光，像极了金鳞。
起身舒展一下身体，张固久给张大宪发了一条消息：
“过两天给你送一本书和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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