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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形 同 陌 路 怨 生 恨

书名:龙台剑隐  类别:修真小说  作者:梦如禅 || 上一章龙台剑隐最新章节列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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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一天时间,蓝驼子他们就撤出了隐景庐,金玉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姐,那些人撤走了。”第二天一早,茗儿就来告诉她。

    “我知道了,昨夜里那样大的响动,我也没有睡着,听见了。”金玉凤说。

    昨夜里她确实没有睡。大半夜都伏在隐景庐东墙边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上观察着。当伏了一会儿时,就看到西边的一座房顶上,一条黑影飞快地从房顶上纵过。金玉凤以为也是前来这里看闹热的高手,但那黑影并没有向这边来,而是向北而去。金玉凤正想纵去跟踪,却见不远处又腾起一条黑影朝着前面的黑影追了过去,她一看身形,就知这黑影是梁婆婆,所以就没有再动,直到街上冲过来救人的那伙黑衣蒙面人被蓝驼子的伏兵击溃,她才溜了回来,但她知那伙人上了蓝驼子的当了,囚笼中关的并不是李虎,而且另外的人。

    “小姐,王管家来了。”茗儿在房间外通报。

    金玉凤知道他来是为了张云龙的事。

    “好,我下来。”

    在楼下的房厅里,王安帮正等着她。

    “小姐,官兵们撤了,你看如何安排张馆主他们?”

    “先不要动,再看一看情况,你先派人去外面看一看,城内的管制松了没有,等城门那里开放了再说。”金玉凤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姐说得是,我这就去安排。”王安帮回答。

    “还有,戏班的演出今晚也要开始,你叫厨房那边按往日演出那样准备。”

    “好!”王安帮安排去了。

    接着,金玉凤叫茗儿去给班主交代今晚演出的事。

    别看她年纪不大,安排起事来,井井有条。这和她从小就独立生活有关。

    这金玉凤就是云千秀,孙可望的独生女。

    她原本叫孙千秀,母亲去世后,不愿再跟父亲姓孙,执意要改姓,加上为了不引起让追杀孙家的清兵的注意,便由六绝师太为她改名为云千秀。

    七岁前,与母亲住在cd。当时,孙可望常年在外征战,很少回家,每次回来最多一两天就又匆匆而去。与她亲近很少,在云千秀的印象中,好象她这个爸爸只是一个过路客,直到现在,她都还无法在脑海里显示出父亲的整体面貌,如果走在街上,没人告诉她那是父亲的话,她肯定认不出来。正因为这样,母亲思念过度而卧病不起,不久,在云千秀刚满七岁时没几天时,母亲就因病而逝,留给她的是深深的伤痛。

    母亲去世后,孙可望将她送到青城山的六绝师太那里寄养,她记得他送她到了青城山后,放下一大包银子,就要走,临走时对她说:

    “你今后就要一个人生活了,但你放心,六绝师太会照顾好你的。你要好好听师太的话,认认真真学好武功。”说完他就走了。

    当时,千秀只顾得上哭泣,她伤心至极,母亲去世后对他的打击还没过去,又被父亲送来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小小年纪,如何能经受如此遭遇。

    她哭了两天,那六绝师太也陪着她,但却一句劝解的话也不说,只静静地守着她。从此,在她心里就埋下了对孙可望深深的怨恨。

    好在六绝师太对她亲如已出,虽然师太独身无嗣,但对她却如自己的女儿一般。专门为她配了两名小尼在生活上照顾她,学武时,安排了一些比她年龄大的在一起学,一方面带着她,另一方又好照顾着。同时,还在附近的青山书院为她请了一个先生,教她识字和一些诗词c古文之类的。

    刚开始两年,她还经常暗暗地哭泣,想念妈妈。特别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伴着青城山的山风她会悄悄地喊着妈妈地在寺内到处乱走。每当这时,六绝师太就会阻止照顾她的小尼前去哄她。

    “让她去,不要管她,都有一个过程,这孩子命里注定这样,小小年纪受如离别之痛这也是锤炼她,磨砺她的,今后才有出息。”这六绝师太之所以能成为高人,也和她对人生的看法有关。

    渐渐地,云千秀不再悲伤了,慢慢走出了阴影。又露出少女那种天真烂漫的本性来。一天到晚都哼哼唱唱地,除了学武,她特别喜欢唱歌,只要听到前来烧香的客人们哼唱佛经c颂歌,或那些打柴放牛的在寺后山上唱山歌,她就会学着唱。有一回寺内做法事,东主请了戏班子在寺前的坝子上唱戏,她偷偷地观看后,就常常学着戏里唱腔哼唱,有板有眼,象模象样地。

    六绝师太看在眼里,心中记下了这事。有一天她问千秀:

    “你到底是喜欢学武功,还是喜欢学唱戏?”

    “回师父,我两样都喜欢。”千秀笑眯眯地回答。

    六绝师太点了点头,心想,这孩子今后的生活有着落了。

    不久,师太见云千秀的武功基础打得差不多了,就对她说:

    “秀儿,你不是想学唱戏吗。送你去学,你去不去呀?”

    “要去要去。”千秀欢天喜地说。

    于是,师太就将千秀送到青城山下的灌县城的戏班去学戏了。那年她才十岁。

    在戏班里每天晚上学两个时辰,白天则在寺内继续学习武功。随着年齡渐大,云千秀学东西越来越快,逐渐显露出她在这方面的天份。由于她性格坚定,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无是学武,还是学戏,当时没搞懂的,都要孜孜不倦地弄懂为止,这种刻苦认真有钻劲的精神,正是六绝师太所欣赏的,在千秀的身上,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这和千秀从小的生长环境有关,缺少父爱c母爱,没有家庭的温暖,一切都要靠自己,这就养成了她坚忍不拔的品质。见千秀如此用功,那六绝师太传授武艺时也格外认真,因此,她的武功在众多弟子中进步最快。

    “千秀悟性高,又认真又能吃苦,所以学东西快,你们要向她学习啊。”师太教导弟子时常拿她做例子。

    六绝师太俗家姓名叫李月娥,是峨嵋山玉镜太师的首徒。年纪不大却已经武学大成,当年她不过六岁,入了玉镜的禅门,在众多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女弟子里面,玉镜一眼就看出六绝的与众不同。身形c气质c面相样样都入玉镜法眼,特别是手臂比常人的要长出许多。

    “这孩子一看就是学武的上乘之材,不可多得。”她常对他人说。

    从六岁入门,到二十六岁出山,整整二十年。那玉镜将一身所学都传给了李月娥。玉镜去世后,她也离开了峨嵋,后来在江湖上名声鹊起,人称“六绝师太”。不久,她就在在这青城山麓定居下来,开座授徒。

    李月娥的武功有六项绝技:内功c轻功c剑术c拳术c拂尘和暗器。样样精通,特别是内功和剑术更是出神入化。她出道不久,一次在渝州,被一伙江湖大盗围攻,想劫她去做压寨夫人。十几个人围着她,刀剑齐上。只见她往地下一蹲,旋身急转,瞬间剑出身止,那十几个人便个个断腿缺脚,倒了一铺在地。一招之内剑术内功一并使出但都还没有使完,十几个人就了账,吓得那些人象见鬼似的。

    还一次回青城山的途中,见一伙地痞调戏进山烧香的女子,将那女子的包袱挂在一棵树上,离地约有两丈,说是那女子如果能跳起拿到的话就还给她,并放她走。气得那女子大声哭叫。此时,师太路过,一声不响上去轻轻一腾,就将那包袱给取了下来,那伙地痞本是用一根长竹竿挑上去的,没想到一个女人就这么轻轻地一跳就给取了,当时就惊得那伙人抱头鼠窜而去。

    就这样,师太在川西一带名气大振,加上她爱打抱不平,特别是对妇女,更是保护有加,当地有许多遭遇到不平的妇女都喜欢找她给主持公道。因此,她所在的青城山庵寺香火十分旺盛。

    对六绝师太的行侠仗,云千秀从小就看在眼里,平常处处都模仿师太的行为,一心想成为师太那样的女侠。六绝看在眼,心中默默高兴。

    为了云千秀在学武的同时学好唱戏,六绝还专门从众多的女弟子中挑了四个年纪比千秀小的给她,一来让她有个伴,二来也是给她当随从,学戏服装行头很多,每一次上妆都是大包小包的,化妆卸妆十分麻烦,一个人是搞不定的。所以,给她安排几个人可以让她轻松一些。这几个小女弟子,是川南一带流浪过来,据说是朝廷通缉的反清份子的子女,六绝师太收留了十几个人,听说都是被朝廷追杀得七零八落的“花针帮“的骨干,六绝为她们改名换姓,隐藏在她这里。这几个派给云秀的小弟子就是她们的子女,一同跟着六绝学武。

    这四个小女弟子就是遥儿c茗儿c佩儿和紫儿,个个活泼机灵,天真可爱。

    云千秀学戏的地方离六绝的上清宫道观相距较远,六绝就将她轻功提前教了她。

    “你学了这轻功,走山路就会轻松很多,对你将来很有用处。”六绝对千秀在学武功上从来没有保留,一心想成就她。

    “谢谢师父!”千秀说。

    “我这轻功,主要是用内气和身法,你的内功已有了基础,学起来就容易一些。”

    接下来,师太开始教她如何聚气c提气c运功,然后负重上下跑。

    “轻功其实没有什么决窍,只是利用地形和地面的支撑点去找着力点,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身体的机能发挥出来,运气借力而行而跳的。你只勤学苦练,将我讲的认真体会,就会找到学习的窍门。”说完她就做示范也千秀看。

    只见她快跑两步,看准路边一丛草木,提气飞身,一纵一弓,脚在那丛上一点,就腾身而起,待腾力将尽之时,再用脚在一旁的树干上一蹬,同时伸展左右双手,又抓又拉靠近身边的树枝树叶,借力后又飞身向前,如此这般,片刻就没有了身影。

    一会儿,六绝就又纵了回来。

    “看见了吧,就是这样借力的,如果在平地,没有借力处,就靠内功提气,以速度和纵腾的高度来达到。翻墙上房是手脚同时用。要点就是脚力要快,气不能泄。“

    六绝师太毫无保留地一口气将自己秘决告诉了她。

    千秀本就聪颖,又肯吃苦,没有多久就小有所成。晚上出去学戏时,那几个跟着的小随从再也跟不上她了,常常被她甩在身后。为了让她们不掉落,云秀抽空也略指点下她们几个的轻功。

    云千秀学起先学唱的是花旦,跟着当时的川剧名伶彭金凤学,那彭金凤的戏班在cd很有名气,常驻红牌楼戏院演出,但由于地头蛇的骚扰,就回到了老家灌县,正好有空带徒。彭金凤收徒很挑剔,不为钱财,不为名利,只要她看得上,认为能将她的衣钵传承下去的人她才收。多年来,她只收有一名徒弟,学的青衣,现已基本学成,已经是戏班的台柱子。

    见到了千秀后,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了。千秀的身段,相貌正符合她的要求,加上又是六绝师太介绍来的,所以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她特别看重的是千秀会武功,这对学刀马旦来说,将会事半功倍。

    后来学了一段时间,彭金凤见千秀活泼可爱,天动,是块学花旦的好材料,就又教她开始学起花旦来。

    没几年,千秀的戏功突飞猛进,说唱念打样样全会,那唱功c身段c台风,神韵等就与那彭金凤如出一辙,让那名伶喜欢得不得了。一高兴就将她的箱底秘密川剧变脸也一并教了她。

    当时的川剧变脸很少用于表演上,是彭家祖上密而不传的绝技。那彭金凤为了不让它失传,同时难得找到一个好继承人,才决定传给云秀的。

    川剧变脸,分为抹脸c吹脸和扯脸,彭金凤最为拿手的是扯脸,这种变脸方法最接近实际生活中的脸谱,同时又能在短时间里多次变化,并可以将各色人等的脸象演化出来,让人真假难辨,虽然复杂难学,一旦学会就能变化莫测,让人惊讶不已。

    这千秀本来就好玩,见有这样好的东西自然上心,加上彭金凤的倾囊相授,她也就学而有成。

    十五年一过,二十二岁的云千秀早就长成了大姑娘。但见她那似瓜子的脸蛋,眼如点漆,清秀绝俗。身段苗条,风姿绰约,甚是秀丽。她那身形一动,但见金莲摇曳,若弱柳扶风,千般地婀娜,没人知道她会是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

    当然,这十五年里,云千秀吃了不少的苦,但她都坚持了过来,最让她痛苦的却是,在这期间,父亲孙可望只来看过她一次,没待上一日,放下银子和留下梁紫玉婆婆后就又走了,当时,她冷漠的连话也没和父亲说一句,当着面看了他一眼,已经认不出来。她不知那天孙可望为了逃避追捕,是带着人皮面具来的。当孙可望无可奈何转身而去的时候,云秀却在不远处偷偷地望着他那有些衰老的背影,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从此,她往后好多年都没见过他了,好在梁婆婆在身边,会时不时地告诉她一些关于父亲的事,虽然她装着不想听,但梁婆婆仍然会讲下去。

    “那有爸爸不想自己女儿的呀,都是血脉啊。”梁婆婆经常对她说这话。

    那梁紫玉对她百般呵护,在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虽然有六绝师太和小尼的照顾,但她仍然象忠心耿耿的老妈子一样不离左右。六绝师太见她这样,又是武林高手,加上听说她曾经是“花针帮”的帮主,便异常喜欢。便将她安排负责训练和管理那些投靠而来的女子们,其中有些曾经的“花针帮”会众。虽然这些会员,梁紫玉不认识,但她却如见了老朋友一般,便尽心尽力地与她们打成了一片,似乎又开始履行帮主的职责了。她不时地会将千秀在这里的情况用信鸽传消息过去,有时,孙可望那边也有信鸽来信询问。这些,梁紫玉都没让千秀知道。

    其实千秀看起来虽然活泼可爱,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却是孤独和忧郁的,这一点在她夜深人静时练功的时候体验得最为彻底。每当这时练功,她都会渐渐地发挥出怨气c思念而又悲愤之情,不管是练剑还是练拳慢慢地进入到那种悲怆之境时,竟如无人之境,一个人沉浸到那种悲伤欲绝,怨恨而愤,将全身之力聚集欲喷,这时的她凝精灌骨,欲将爆炸一般。这时倒反而会将功力最大地发挥出来。她这种状况多少次被六绝看到,也感到惊心动魄。

    于是,她专门将传给千秀的剑法进行了改进,以符合她这种状态。

    这剑法就是后来名动天下的“悲情剑法”。

    “沉鱼落雁天涯路,方信人间别离苦。泪眼看花花不语,离魂欲去云无路。”师太随口吟诵的这首诗正好将此剑法的那种意境体现了出来。她演绎这十六招剑法时,也禁不住泪眼婆娑。

    “你看好,这剑招的要义是以情入剑,剑剑带悲,悲中求变,变中发奋,奋起而击,一击而蹴。”

    师太在给云秀讲解这剑招时,将其精要简而述之,让她能理解这剑法的精,简,捷,快的精髓。讲到精彩之处时,六绝也禁不住抽出松斑宝剑,演绎起来。

    “粉碎玉斗,秘甲藏兵。”她一边嘴念口决,一边轻腾而起,回旋展臂。

    “叶底穿花,铁桥竞渡。”六绝空中转身一剑斜刺,划空而来。

    “浪里挑花,巧画峰峦。”一招刚完,她再空翻转体,一边借气旋转,一边挥剑成光。

    “风花雪月,柳岸莺啼。”但见她欲上欲上之时,握剑之手突抖珠光,那剑光如雨似的漫天罩下。

    “赤地霞光,悬崖勒马。”就在剑雨如泼之时,电光突闪,那剑花如飞地射向八方,令人眼花缭乱。

    “美女穿珠,丹凤朝阳。”六绝气尽未尽之时,只见她立身快落,刚一沾地,脚尖一点,又弹身而起,冲天竖剑,剑气直冲牛斗而去,将周围花草林木震动得漱漱乱抖。

    “玉带飘风,紫电披霜。”回落之际,她将那剑围身一转,一剑如带,看似飘飘然然,却威力无穷,那周边先前被剑气抖动的花草林木,再次被更猛烈的剑气带得向着一边倾斜而倒。

    “嫦娥奔月,拂手拈香。”六绝将剑一挥,挽起一朵剑花,左手拈指如兰,右手提剑向背,飘身而下,气定神闲。

    落地站稳后,周边那些花草林木仍然颤动不已。

    这套剑法看得一旁的千秀目瞪口呆,惊奇不已。

    六绝师太一气将剑法演绎完毕,背剑起手,收气回神。

    “你可见全这十六招?”师太问千秀。

    她点了点头。

    “能使出几招?”六绝想看她的悟性到了几成。

    “大约五到八招。”

    “试一试吧。”师太抽出剑来递了过去。

    千秀接过剑来,一提气便上手而来,五招而止。

    “前五招还可以,后三招开始就只有样子没有骨子。”师太对此还算满意。

    她又指出了一些毛病,千秀再反复的练习,直到师太满意为止。

    “对,就象这样练,找到每招的特点和发力之处就能练好,如果能结合轻功练习更能发挥这套剑法的威力。你现在就结合轻功练这剑法吧。”六绝孜孜不倦地说。

    “如果再能有一把好剑配合的话,这套剑法将无人可敌。”六绝师太叹息道。

    “我手中这把松斑剑,好是好但还无法全部发挥这套剑法的威力。”她抚着手中的剑面说。

    “我听说有一把星光剑,乃上古神器,使起来星光闪耀,似乎很适合这套剑法,如能得到将如虎添翼。”师太如是说。

    听了师太的话,云千秀默默地记在了心头。

    从此,悲情剑法成就了云千秀的武功绝技。成了独树一帜的绝世剑法。

    这一年,云千秀的戏徒期满,正式出师。

    出师那天,在灌县城里的大戏院为她出师进行了专场演出,剧目是当时很火的《金山寺》,由她主演。在戏中她饰演白素贞,虽然初次登台,但她却将白素贞演绎得入木三分,活灵活现,声情并茂,惟妙惟肖。特别是白素贞跪拜金山寺,为许仙求药的那场戏,将白娘子对许仙的一腔深情演绎得如痴如醉,那如泣唱段,凄凄带血,听得台下观众无不泪流满面。当演至跪行上塔而求药时,她双膝下跪,跪行而移,移时带腔,那功夫俊得让人欲罢不能,全场站立,满堂喝彩,经久不息。那彭金凤站在后台,看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泪水涟涟,好久没有见这般场景了,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找对了继承人。

    由于出师演出的精彩,戏班不得不加演,连演三天,在县城里引起了不小哄动。远在cd的戏迷们,也不辞辛苦有很多人专程到灌县城里来看。那彭金凤见状便趁势将千秀取了艺名叫“金玉凤”,戏班则改名为金玉班。一来她要趁机推出千秀走向前台,二来要将她的事业发扬光大。金玉凤的名字是她的名字中间加了一个玉字,表明云千秀是她的传人;“金玉班”的名字则表示这个戏班子是她二人所有。没过多久,金玉班就名声鹊起,演出邀约不断涌来。特别是cdc渝州等大地方的邀约很多。这时,金玉班开始考虑让她走出去巡演的事情了,因自己年岁渐大加之腿有伤病,不宜远行,就让千秀跟着戏班出去,并让她担当主角挑起大梁,彭金凤已完全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此时,千秀的武功也已经到了该出师的时候了。

    这天,六绝师太对千秀说:

    “你已学了十五年了,你该学的我都教给你了,你现在最需要则是磨练。“

    千秀见师太如此说,知是她要自己走出去了。

    “女儿听从师父的安排。”一直以来,云秀都是将师太当成自己的养母。

    “你现在事业初成,但要经历江湖风雨还要靠时间。特别是你又是当戏子的,容易招风唤雨,拈花惹草,很容易出事,所以,你先得找好靠山才易站稳脚跟。”师太语重心长地说。

    “师父不就是靠山吗?那还用得着再去找?”千秀回道。

    “孩子,我哪里算什么靠山,我一个人的力量就算能起天,武起地,也只算一根草,我说的是要找那种大树一般的靠山。”

    “大树底下好乘凉。”千秀冒出一句。

    “就是这个意思。”师太点头。

    “那里去找这样的大树?”千秀将头一歪。

    师太略沉思了一会说:

    “有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大树。“

    千秀诧异地看了一眼六绝。

    “是谁?就在这灌县?”

    “不是,在cd。”

    “是谁?”

    “李庆明。”

    “李庆明?李庆明是谁?”

    “李庆明是朝廷三品大官通政使李合清的儿子,顺庆府人,也是四川屈指可数的大富商,做盐生意的。”师太慢慢地道来。

    “天啊,这样的人你也认识?”千秀有些吃惊。

    “对,和我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啊啊!”云秀突然发现自己问漏了嘴。

    “哦,不是不是,是怎么认识的?”千秀连忙打着掩护。

    “哈哈,你的心眼还真多。”师太哈哈一笑。

    原来,那李庆明表面上是做盐生意的,但实际是却是四川最大的帮派“滚龙帮”的总把子。当时,袍哥组织刚刚萌芽,主要还是帮会为主,而李庆明正是将帮会改变成有统一组织领导,按规则运行,以反清为主的秘密组织的首脑人物。这个滚龙帮后来就发展成了四川影响最大的袍哥组织,这是个江湖上人听色变的黑道组织,鼎盛时期人数达到几十万人,都是由江湖上一些地痞流氓,闲杂人等,无业人员以及一些商业行会的把头等人物组成。由于当时社会动荡,朝廷管理不善,所以这类组织发展很快。这个组织对外称“滚龙帮”,而内部却叫“复明会”,反清色彩较浓。“复明会”的总部设在cd,在四川各地都有其分舵,分舵以码头称呼。

    六绝师太受师父反清思想的影响,也对清朝极其反感,她本来就和一些反清人士有着来往。而在一次听了李庆明来青城山讲学后,其反清思想更深一层了。就是那次,她接受了李庆明的邀请,作了“复明会”青城分会的负责人。几年来一直为他奔走。

    这一切,云千秀一点也不知情。

    六绝师太想让她跟着李庆明,一来确实是想她找一个靠山,师太认为,李庆明在四川的势力很大,虽然是暗中的势力,但无论办事还是经济实力都是不可小觑。二来,那李庆明长相英俊,身材高大,十足的帅哥,吸引力不小。不少女人为之心动,加之他很懂人情世故,善于拢络人心,所以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办事。六绝虽然已绝情缘,没有什么分非之想,但对于一个这样的男人的求助还是无法抗拒的。其实,她明知那李庆明接近她,要那当那复明会的小头目,就是想利用她的武功,虽然目前并无迹象表明他要利用她的武功,但她知道总有那么一天的。

    当师太给千秀讲了这些后,她却没有明确表示什么,只是说:

    “女儿知道你的一片好心,我如果去cd时,去拜会他就行了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到了那边请他多多给你一些关照,那些码头上也可以少收一些戏班的保护费。”

    “也是。”千秀说。

    其实,六绝师太是收到李庆明的信,说是在顺庆府那一带发现了有张献忠藏宝的踪迹,是参与了藏宝的人躲过被追杀后才传出来的消息。据说是张献忠两个贴身侍卫所为,只要找到那两个侍卫就能得到宝藏的藏匿地点。信中还详细说明了那两个侍卫的相貌特点,和可能藏匿在顺庆府一线。并叫六绝派人前去查找,因顺庆分舵那边没有高手,怕应付不来。

    于是,六绝就想到了云千秀要开始下山去闯江湖了,便想锻炼磨励她一下,就将这件事交给了她,让她利用去顺庆巡演的机会去查找一下。

    “你顺路先到cd去拜会下李庆明,然后到顺庆府去,如查寻有讯,记得托人带个信儿来,以免我挂记。”

    “知道,师父。”

    “还有一个人你也要去找一找,他就在顺庆府的凌云山作隐士,叫明皓生,算是我师叔,当年我师父就因为他而斩断青丝,遁入空门的。师父出家后,他又后悔了,天天在庵门前等师父相见,后来早脆在庵外搭了个草庐,一住就是十几年,还不时地指导我的武功,他的功夫高出师父许多。但师父始终不知何故,没有原谅他。师父去世后,他也不知所踪,后来带信说他已在川北的凌云山当隐士。我写封信你带着,去找他,也许能再教你我不会武功。出门在外,技多不压身,各方都要小心一些,江湖上是个凶险地。”师太告诫地说。

    “你放心,我在你这里学了那么多东西,难道还应付不来?再说,还有梁婆婆和佩儿她们呢。”千秀信心满满。

    “你不知,我师叔那些功夫不知比我高好多倍,有些我只听说过,没见过。而我教给你的只能是这么多了,你如能学到更高深的功夫,光大我门派的武学,也是我修来的福分呀。”六绝语重心长地说。

    “好吧,我过去了抽空去找他。”千秀说。

    师太将一封信交给了她,千秀接过收好。

    六绝还叫过梁紫玉,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不少,梁婆婆都一一应了。

    没几天,一切准备妥当,千秀分别与六绝和彭金凤一一挥泪告别,就启程出发。

    临出发,梁婆婆放了一只信鸽。

    “小姐,该吃饭了。”茗儿的一声,打断了金玉凤的沉思。

    “哦,好的。”她回应道。

    只见茗儿端着托盘进了房间,托盘里放着两小碗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顺庆羊肉米粉。

    “小姐快趁热吃吧,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羊肉粉。”

    “茗儿,吃过饭后你就给我准备一下今晚的演出的行头,我想先去戏院练练功,有两天没动,要活动活动一下筋骨。”千秀一边吃一边说。

    “好的,刚才去跟班说今晚要演出,他问上什么剧目?”茗儿问。

    “绣襦记。”金玉凤说。

    “我这就去知会领班,开始挂牌卖票,那些票友恐怕都等不及了。”茗儿边说边往外走。

    这时的顺庆府城里,虽然不象前几天那样戒备森严但仍然没有开放城门,那只准进不准出的禁令还没撤去。李虎的逃脱,还没有查清是何人所为,但蓝驼子知道那伙人还没有离开城里。他对李虎身上用的分筋错骨手法,已经将李虎全身经脉震断,他无疑已是一个废人了。所以要想医治好他除非华佗再世。现在只能用药减轻他的痛苦。因此,他表面上放松了全城的戒备,但由刘进忠c严升和省城来的钱正豪c邓驹等一帮人带队,暗地里加强了对药铺c草药店以及那些卖跌打损伤药物的地摊的监视。并布控了眼线,暗桩加强对旅馆c饭庄c集市的监视,一旦出现可疑人物就会一网打尽。

    禅明一行还没有离开,也无法离开,一是城门戒严,出不去;二是李虎伤得太重,不宜搬动。昨晚从李家巷子凿墙救走李虎的就是他带着干的。当时,他带着“地耗子”苟德高c张中法和香火铺的两名伙记,趁那伙去救囚笼之中的人与蓝驼子他们混战之时,把李虎救了出来藏匿在这香火铺子里的地窖中,他全身溃烂,一直昏迷不醒,张中法略懂一点医道。便用早就准备好的草药给他敷满全身,减轻疼痛,延缓伤势的恶化。那些前去劫囚笼里的那些人其实也是禅明相法约来的。那天龚昆到凌云山送信,将信用飞镖钉在寨门上就躲在一边,见信被人取走了才返回。那信里说的是他们的三当家已被官府所擒,将于近日处斩,再不去相救的话就晚了,而且还说了什么官府防范不严,就只有几个兵卒看守着,很容易相救等等。凌云山的三当家就是那天在龙台寺江边抢粮被捉之人,后来让禅明放了又在后山林被人所杀的那个。凌云山匪见救人如此容易,加上信中说如在晚上前去相救一定会成功的。就相了,于是才派了几十人来劫,那山匪们十几年都没出过事,在当地横行霸道,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所以毫无忌惮大摇大摆地来了。这样一来,禅明连三当家被龙台寺所捉而被杀之事也脱了干系。

    这香火铺是当年禅明刚在龙台寺落脚时,就在顺庆城里设立的,多年来一直是寺里与城里连接的落脚点,而且生意十分红火,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衙门的眼线没想到这里会有什么问题,所以,那些监视的暗桩并没有在这里设点。这让禅明稍稍松了一口气。

    半个上午时,香火铺进来了梁紫玉。

    她昨晚与凌梅分手后,就又赶到隐景庐这边来看情况,后见那帮劫人的被捉后,就又到香火铺这边守着,不一会就见一伙人悄悄地抬着箩筐溜了进去,便知已大功告成。梁婆婆跟着千秀到顺庆府后,就一直在外边寻找线索和打探消息。并暗中与孙可望保持联系,时不时地传递消息。所以,她对整个情况都很了解。

    她进了铺子后,禅明一眼就看见了。

    “婆婆可是买香烛?”禅明问。

    “不买什么,来看看”婆婆没认出他来,因他戴着另一副人皮面具。

    “大姐是我。禅明呀。”禅明压着声音说。

    “哦,是你。”婆婆一下反应过来了。

    “你来干什么?”

    “找你。”

    “何事?”

    “千秀到这有一些时间了,你也该去看一看。”

    原来,当云千秀的戏班从青城出发时,她曾用信鸽给孙可望传递过消息。到顺庆府后,梁紫玉又和他联系过,告诉他千秀已到了顺庆府。

    孙可望和梁紫玉的关系在龙台寺里没有人知道。

    “来拿着。”梁紫玉塞过来一张票。“这是,今晚戏院的票,千秀演的。”同时大声说:

    “我买点纸和香烛。”

    禅明接过票时,心中动了一下,他太想女儿了。

    “好的,我也就给你拿。”他一边回应一边将票揣进怀里。

    梁婆婆拿香烛纸钱出门时,又对禅明说:

    “记着,不要忘了,也不要去晚了。”

    “好。”禅明点头。

    入夜戌时,小东街的戏院门口,人山人海。

    一块大红木牌上几个金色大字:金玉凤《绣襦记》隆重献演。

    围着观看的人七嘴八舌地说:

    “好戏呀,没想到在顺庆府还能看得上。”

    “我还是多年前在cd看过的。”

    “哎呀,可惜没抢到票。”

    “没有没卖飞票的。”

    戏院门,许多人都中嚷着要买飞票。这飞票其实就是别人不要了需转让的票。

    这时,禅明出现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他戴着的仍然是人皮面具,一张略带黄色的,有几根胡须,看上去有些阴沉的面孔,十分普通,和街上行走的大多数人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是他在紫柏山蒯通那里做的几张人皮假面中的一张。他手中拿着梁婆婆给的戏票,也站在那招牌前看,眼光不时地瞟向四周,他在观察情况。

    “当当”的几声锣响,戏院大门台阶上一人拿着铜锣敲响:

    “有票的快快进去了,要开演了。”这是即将要开演的催请声。

    禅明正要向里走,突听见一阵吼叫:

    “让开,让开,大人轿到。”

    围在戏院门前的人群突地向两边分开,中间冒出三顶轿子来,那轿子到了门前停住,下来了知府杨雅重和他的夫人,第三辆上下来了蓝驼子,紧跟后走着的则是刘进忠,严升和那双刀钱正豪c三节棍邓驹c朴刀吴江和摆鬼弩手乔二山一伙人。他们也来看戏的。

    几天劳累,让他们不断地叫着累坏了,为了让他们休息一下,杨雅重就请他们看戏来了。当时,除了看戏主上青楼,几乎就没有什么好玩的,这伙人有蓝驼子看着,又不敢去青楼,只有来看戏了,加之那杨雅重的夫人是个戏迷,自从前几日看了金玉凤的戏后,一直念念不忘。今天一开禁,就嚷着杨雅重快快找票去。杨雅重将就一起把蓝驼子他们给一并请了,归总是衙门出钱。

    一行人鱼贯而入,刘进忠和乔二山断后,不断地左右睃巡,似乎是保镖一般。

    禅明突见刘进忠,怒火中烧,恨意不断上涌。他也是多年未见他,只觉他好像没以前胖了。还有他的神态之中多了些鬼崇的神情。

    禅明下意识地提了提手,但却空空如也。他是空手而来的,几次想冲上去,但又忍住了。

    他在戏院门前踌躇着,想转身回去不再看戏了。但一想到千秀又万般地思念。正在犹豫,突见那梁紫玉在前边暗处,用手不断地指那大门,并拍着自己的胸脯。意思是你快去吧,有我在这里。

    于是,他不再犹豫,跨步进了戏院。

    他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刚一落座。那台上就响起了锣声。

    随着帷幕慢慢地拉开,全场肃静下来。人人翘首以待,等那金玉凤的出现。

    “烟花门巷多阴险,红粉骷髅非誓言。羊狠狼贪狐献谄,悠悠欲壑本难填。”

    随着这开场的唱腔,在响亢的锣声中,金玉凤扮演的李亚仙踏着鼓点,快踩台步走前台,一个转头亮相引来全场一片喝彩:

    “好啊,啪啪!”全声掌声雷动,有戏迷竟然向那台上扔去鲜花。

    禅明也莫名地激动起来,也随着站起来鼓掌欢欣。他本不喜看戏剧,一生中很少看戏,除在cd时看过一场外,再没有看过第二场。但现在却突然强烈地爱上了看戏,在他的经历中,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如此地受到别人的喜爱,现在却亲眼目睹自己的女儿这般受人爱戴,那种自豪感油燃而生,虽然他从台下看到的金玉凤,模模糊糊,但眼中显现出的却还是他那个小时候的乖乖女一样清晰可爱。

    他恨不得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瞬间,他的眼睛竟然湿润了。这个铁骨汉子,多年未见到女儿,没想到此时见到了竟然从心中涌上万般柔情。

    “我生薄命如蓬转,兰似香焚膏自煎。锦屏空把青春戝,百岁流光箭离弦。”

    李亚仙那如诉如泣的唱腔,似黄莺啭鸣,百灵引吭,唱得全场鸦雀无声。这李亚仙虽是烟花女子,却与一般的烟花女子不同,她本为高门闺秀,因父仕途失挫,家道中落,为了生活和救重病的父母才被迫落入风尘的。这亚仙幼承庭训,教养甚佳,精通诗书,知书达礼,才引得赶考秀才郑元和的疼爱。

    千秀饰演这个角色,惟妙惟肖,将那李亚仙的万般无奈和令人惜怜的情感演绎得如亲自经历一般,让人入情。

    禅明此时眼中的女儿如同神仙下凡,没想到出落得这般艳亮明丽。曾有多少次他在脑海里想象过女儿不知变成什么样了,但从来没有想到会变得如仙女一样。他心中感到异常的踏实和满足。多年来一直挂心的事终于放了下来。

    “长大了,长大了,有出息!”他在心中默默的念着。

    此时,一种急当面见到女儿的心情油燃而生,而且越来越强烈。

    他起身弓着腰走出戏院,四周一看,见那梁紫玉正在暗处,便踅了过去。

    “你出来做啥?“婆婆见了他问。

    “你安排一下,我想见见她。“禅明说。

    “这个,不知她愿不愿见你。“梁紫玉长年在千秀身边,知她的脾气。

    “你先不忙说是我,就说有故人求见。“禅明给婆婆支招。

    “那好吧,我找她去说说。你先进去看戏,等我消息,就是要见你,恐怕也要等到中场休息或散场才有时间。”梁婆婆说。

    “好吧。那你快去。”禅明催着婆婆。

    禅明进场继续看戏,但心里却七上八下,坐立不安,一心想着那要见女儿的事情。

    台上,李亚仙正演着劝和郑元和父亲和儿子的戏,把那一堂观众看得是如痴如醉。边那衙门的一伙人也不断站起鼓掌助兴,特别是那杨知府的夫人,竟然不顾仪表,坐也不坐,居然伏站在那台口边,痴痴地望着台上的金玉凤,那杨知府也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唱。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帷幕布慢慢地收拢,中场休息。

    顷刻间,满场又响起喧闹之声。那些卖茶水c瓜子花生零食的开始满场乱跑。

    禅明知道梁紫玉已去后台了,便不停地张望着,突见坐在前排的刘进忠也站起来向这边张望着,他急忙转过头去,叫住一个卖炒花生的:

    “喂,给我称二两。“

    “好的,我这花生炒得脆香,包你吃了一回想二回,要不来半斤?”那卖花生的说。

    “够了,只要二两。”

    “好的,这就给你称。”

    禅明买了花生,又拿眼看了一下前边,见刘进忠已经坐下,放下心来,剥起了花生。

    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是梁婆婆,她凑着他耳边说:

    “你马上去后台门口的巷子里,她出来见你,我没说是她爸爸要见她,你各人见她看你怎么说。”

    “好,我马上就去。”禅明站起来就往外走。

    戏院后头的巷子里,黑黑的,只有舞台后台门口的一盏灯照着那一片还有些微弱光亮。

    禅明刚走到后台门边,金玉凤就出来了,一身戏装,粉脸微红,出了门来,见站在黑处的禅明便问:

    “是谁要见我?”

    “是我,千秀!”禅明初见女儿,内心激动,喉咙有些哽咽。

    “你!”金玉凤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是我,孙可望。”禅明压低声音地说,他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来,是为了不让女儿花时间辨认他。

    “爸一一一”金玉凤惊了一声又嘎然而止。

    “对,是我。”孙可望忙接说。

    顷刻间,金玉凤的脸色就变了,冷冷地说道:

    “哦,我还以为是谁呢,故人?你是谁的故人?是我妈的,还是我的?

    “千秀,我一我一“孙可望没想到女儿这般口气。

    “你什么你,我妈妈病重的时候你在哪?我这么多年想爸爸的时候你又在哪?别人都有个家,我的家又在哪?现在我出息了,你就冒出来了,你想做什么?”金玉凤一口气说了她憋了多年话后又接着说道:

    “告诉你,我姓云,不姓孙了。”

    “姓云?”孙可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来那梁婆婆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对,姓云!是那没根没底,在天上到处漂泊的云,和姓孙的没有一点关系。”金玉凤一字一句地说。

    “还有,你也不要再来见我了,我也不会见你的。”说完,金玉凤转身进了后台。

    “姓云?”孙可望还在叨念着。

    看着金玉凤消失的背影,他呆呆地望着那道后门口。

    本来充满激动的心情,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窿。他失望的表情,虽然在戴着面具的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随之而来的泪水却再也无法掩饰他痛苦的内心。

    那金玉凤转身进去时,也泪水汪汪往下掉。当时她见着孙可望时,确实不知那人是谁,当听他自己说是爸爸时,她的心中也猛地颤了一下,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声爸,但那血脉亲情又马上让一股油燃而起的怒气冲得无踪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怨恨。同时,她当时正在角色的情绪当中,沉浸在李亚仙苦难遭遇的那种怨愤之中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刚平静了一些,心中也有些不忍心。正想回去看看,那下半场开演的锣声又响了。

    孙可望正站在黑暗的巷子里伤神之时,梁紫玉突然纵身而来:

    “快走,有人追过来了。”说完推了孙可望一下。

    “这时死巷子,那头不通。”禅明一下反应了过来,他来时,已经将这巷子观察了一番。

    “上房,你先走我,拿着我的拐杖。”梁紫玉将手中拐杖递了过去。

    “那你呢?”

    “别管我,我自有办法,我的轻功比你好,容易跑脱。”婆婆催着禅明快走。

    “那好,我先走一步。”禅明说完,纵身翻上了房顶,隐没在黑色之中

    原来,追来的人是刘进忠。他进戏院时,四处观望,突见人群中有一个身着身材较高,穿着粗麻蓝色长衫,腰间扎着一圈草绳,如下力长工样的人的身影很熟悉似的,正在想是谁,那人却不见。后来,在戏院中又似乎见到了那人,见那人站着望着台上在鼓掌,他瞥了一眼却不认识,就回身坐下,突然又觉得那人的身形是如此的熟悉,不由又站起身来观望,但那人又已经不见了,他又坐下来。可他总觉得那里不对,突然想起那身形与孙可望有些相象,一个激灵地跳了起来,对身边的钱正豪和邓驹说:

    “快跟我来,有发现。”说完就往戏院外跑去。

    就在他们起身之时,梁紫玉就看见了,孙可望走后,她就坐在他的位子上观看四周。见了几人从前面往后面冲来,知是有状况,就悄悄地梭出来给孙可望报信。

    刘进忠几人在戏院门前问了那门子,说是刚才有人往这后巷子来了,便追了过来。

    巷子里黑黑的,几个人一直冲到头都没有看见有人,正疑惑,突听那邓驹说:

    “从房上跑了,你们看。”那邓驹是跟踪高手,过来一看,见没有人影就到处仔细察看,见一边墙面有脚蹬的印迹一下就明白了。

    刘进忠过来一看,说道:

    “追!”

    话音刚落,耳边就突感有暗器射来。

    他来不及示警,头一偏,躲过突袭而来的一支暗器。身却响起一声闷哼:

    “哎哟,我遭了。”邓驹已被暗器打中右膀子,入骨三分,痛得他一声厉叫,一看见是一根粗大的铁针,正插在膀子上,尾尖还在颤动着。

    他的叫声刚落,那刘进忠和钱正豪突然右摆左闪,又是两枚铁针射向他们。

    钱正豪本来就手提双刀,立即挥动双手,舞起一片刀光护住前身。刘进忠也抽刀下蹲,将刀在头顶旋转,挡住来袭。

    那邓驹一边捂住膀子,一边往暗器射来的方向望去。

    “在房顶上。”他大声叫着。

    那钱正豪听见邓驹的叫喊,腾身而起,一边用刀光护住全身,一边双脚快速飞蹬墙面,就往房顶升去。刘进忠也用刀尖一插墙面,手一撑脚一踏就借力就往房顶窜去。

    就在两人将上房顶之时,一铺瓦片向着二人飞泄而来,力道之猛,如箭雨一般。钱正豪的刀光击落了大部分迎面而来的瓦片,却有两小块突破刀光,分别击中他的前额和左手背,他“呀”地一声,脚下一软就掉了下来,前额已流出了鲜血。

    刘进忠借刀的反弹之力跃升而来,一只脚刚踏上房檐,那瓦片就象长了眼似的,连续打来。刘进忠双手无器,脚刚落实,还未站稳,就被击中胫骨,一个趔趄就往后倒去,他也是了得,身子刚一后倒,就借势一个后空翻,稳稳站在了地上,那腿胫却已钻心地疼痛起来。

    “是那个龟儿子,有种的你就下来,让我看一看,不敢显像呀,是不是变成耗子了。”刘进忠见一时攻不上房去,就在下面咋呼起来。

    他在底下吼了半天,那房顶就是没有动静。三人侧起耳朵听了一下,听不出什么。那钱正豪也不顾额头正在流血,一挥双刀又攻了上去,这次很顺利,可上了房顶一看,哪里有什么人,一溜房顶望过是一览无余,黑黑的瓦面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瓦片还杂乱地摆在那里。

    “跑了,跑了。”

    钱正豪在房顶上气急败坏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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