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县是个小县，没有什么名山名河，就是唯一值得观赏的景色下蒙山枫林也只是在县里有些名气。县里的人还算和睦，这有风留清的功劳，却不能全都挂在他的名下。杞县本来就不是什么骚乱之地，多年前风留清到任时便是这样，这些年他也不过是本本分分循规蹈矩而已。
贺封楼是个矛盾的人，既想施展抱负，又不想牵扯进朝堂上的乱流中，因此多年沉寂。可是一个人的一生多么短暂，不像是天上飞的修士，少说也有百岁以上的寿命，作为凡人六十岁寿终都算正常。贺封楼不甘心就这样碌碌无为下去，于是投靠了李系一党，这才有了今天的作为。既然站了位就得有所行动，才能向上面回复，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拉拢一州的官员，顺带做几件上的了奏折的事也好早日回京任职。
杞县的方方面面都算正常，百姓安居乐业，对县令的评价也算诚恳，没有什么大作为却也是一位为百姓做主的官，这在贺封楼早前的了解中也是大致相似。走访了三天，贺封楼决定亲自见一见这位被京城那位点名的县令。
对于贺封楼到县衙一事，风留清早就明白是必然的，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任的知府必然要烧一烧这火才能让下面的人长长见识。这几日风留清也没有闲着，整日在县衙里坐着看看书写写字，虽然没有什么公务，但样子总是要做足的。
贺封楼带着幕僚季竹子和侍卫张放来到县衙时，风留清正写好一副字喝上一口茶。见捕头过来通报，也不慌不忙，将书画收拾起来才朝着堂内走去。
“哎呀呀，知府大人驾临，下官有失远迎，见谅见谅。”还没到堂内，风留清就春风拂面带着一脸笑意款款走来。
“风大人哪里的话，我也是新官到任下来走走，怕是要多麻烦你们了。”贺封楼也不是第一天当官，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逢场作戏，同样笑呵呵的站起来回复。
“想不到贺大人这般年轻，看来前途无量啊，快请坐。”风留清知道知府要来，却不知道这知府的详情，久居乡野小县京中的动静都不熟悉了。
“早就听京中李大人说起风大人，如今一见果真风华人物啊。”
“哦，哈哈，都是陈年旧事，不值一提。”风留清先是吃惊了一下，随后定下心来，笑着答复。贺封楼这一句话看似平常，却接连说出了不少情况，首先便是提醒自己他是李系一党，其次便是李复正对自己有着什么心思。李复正算是风留清的师兄弟，都在章家老太爷那里受教，章家出事前已经做到了兵部尚书一职，后来因着章家的事倒是被冷落了大半年，之后便是平步青云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两人说是有着这般关系，实则年龄相差不小，也仅仅是接触过那么几次而已，如今听到他还能提起自己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倒是杞县虽说是个小县，却也是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忙碌起来还有什么风采可言。”
“风大人谦虚了，我走访了一遍，你们县可是迄今为止最让我满意的，你的功劳可不小。”
“哪里，这都是县里百姓的明事理。”
“嗯，不错，风大人您也不比我大几岁，这样吧，我就叫您一声风大哥。”
“这，这可万不敢当啊。”
“应该的，您从政这么多年，把一个小县打理的这般规矩，实在是我辈学习的榜样。风大哥不必推辞，我还有意将您往上调调。”贺封楼搞不懂李复正的意思，李复正特地提到了风留清的名字自然有着用意，还有那两句夸赞的话，表面来看确实是看重风留清本人，因此才听从季竹子的话向风留清示好。
风留清一听再加上先前所听到的，联想着是不是李复正有什么心思，章家虽然倒了，可是还有许多门生，难道是想通过自己拉拢那些人？章家倒的不明不白，当年李复正同样受到牵连，后来李复正被起用后很多倾向章家的人刻意与之疏远了几分。“贺大人言重了，下官有心力打理一个县，却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做些旁事，如今年纪大了，更是难当大任。您还是应该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毕竟他们才是中流砥柱，至于我嘛，能在这个位置上为国分忧为民解难已经很满足了。”不管如何，在事情没有清晰之前还是拒绝为好。
“风大人不必这么推辞，我是新官到任，正是需要您这样的老人来扶持一二。”
“贺大人放心，这几位县令我也算打过交道，都是些识大体之人，倒是好相处。至于州府之中的官员我也有些了解，没有什么不识好歹的人。本来这样的安排我是不能拒绝的，可是下官实在是年老经不起事了，怕是做不好啊。”
“既然这样，风大人还是再考虑考虑，等过些日子咱们再议也行。”
“是，下官回去再想想。”
知府到了县里，自然要见见县里的人物，晚上便在酒楼里办了接风酒会，来的除了风留清贺封楼还有县里有名望的人，风留清一个一个向贺封楼介绍。贺封楼也给面子笑呵呵地说上几句，端起酒杯与大家敬上一杯。酒酣饭饱之后，又留下风留清叙话，第二日便离开杞县朝下个县远去了。
“那你可从贺封楼口中探出些什么？”章凤婷问道。
“酒后几番对话听不出个所以然，怕这调职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也不清楚我这位师兄的想法。”
“李复正我倒是听祖父说过，为人坦诚也有计较，算是这一辈中的能人。”
“你的意思是说这不是坏事？”
“不一定，咱们既然早就离开了是非之地，何必再蹚这一趟浑水？”
“我明白，只是心中不安罢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心境大不如前，再说”
“再说什么？”
“听说皇上的寿数将尽。”
“居然是这样。”
“李复正与太子不合，这是早就明摆的事。”
“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你可不能走错这步。”
“夫人放心，我定不会同意的。”
风留清夫妇之间还在商讨大事，而另一边东鑫也及时地朝着两位哥哥炫耀自己知道的最新消息。
“小妹，你这不去专门做个情报收集可是浪费了才华。”
“没错，大哥说得对，你要是搞个什么情报组织，绝对能挣大钱。”
“你们到底还想不想知道了？”
“想想想，赶紧说吧。”
“听好了啊，咱爹就要升官了。”
“什么？不可能。”东明吃惊道。
章家的事东阳东鑫知道的不多，东明知道的同样不多，但却明白父母就是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京城的，特地在这里蛰居，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
“你们还别不信，我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
“父亲答应了？”东明问道。
“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不答应，我听到一半就知道肯定能成。”
“所以你压根就不知道父亲有没有答应。”
“这还用听吗，想想都知道，咱父亲在这县里这么多年了，怎么说也该调走了。”东鑫一脸肯定道。
“我看未必。”
“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啊。”东鑫问道。
“你不知道的我还能知道？只是留在杞县是父亲的选择，几年前是这样，这次恐怕也是这样。”风东明说道。
果然吃饭的时候，风留清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算是应证了东明的话。后几日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件事也就被搁下了。
一个月后风留清带着师爷去了府里，这次是知府召集，几个县的县令都去了。贺封楼有意杀鸡儆猴，将下乡所见所闻点评了一番，羞辱了一位县令并直接罢了他的官帽子，其他几个县令都是苦涩模样。又表扬了风留清两句，算是有惩有奖。私下里再次向风留清提起那件事，风留清还是直接拒绝。
散会后其他几位县令截住了风留清，到了一座酒楼吃酒，便问道新任知府的门道。风留清知道贺封楼是因为李复正的面子才这般以礼相待，但自己又不能实话实说，只能借口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把县里如何建设如何规划说了一通。其他县令都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风留清胡诌，暗地里骂他知道门路却不肯讲出来，当官为财这是正常的，他们虽是小小县令却不愁吃喝，但真碰上了这么个知府就为难了。风留清不愿意说，其他人也不能强迫，只能笑着说受教了，便匆匆离去。
“这个风留清到底什么来路，软硬不吃。”贺封楼想起今日再次相邀仍被拒绝之事，不免有些看不顺风留清。
“说是曾经在章氏门下受教。”季竹子说道。
“章氏？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关系。”
“没错，李大人同样出身章氏。”
“如今李大人正日上中天，怕是有意拉自己人一把。”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真有这么简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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