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南麓脚下的镇之外，低沉的喊杀声时而响起，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
天色已经有些发亮。
驻扎在镇里的官兵蹲守在镇子的边缘，已经排列得整整齐齐。
这样的军容军貌，他们当然不是镇本地的驻军，而是武皇带来的禁卫中的一部分。只是他们已经在此停留了许久，看起来完全没有打算维护地方治安的意愿。
江湖人打生打死，只要不对其他不相干者的生命财产安全造成影响，就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里。
谢道律奋力刺出一剑，轻而易举的将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的敌人捅了个对穿。他之所以会看到重影，不是因为敌人的速度快，而是他自己的身体已经就要支撑不住了。
谢叔元的处境已是极为艰险，他这个领队遭遇的阻力还要比之大得多，自然状况也就更加糟糕。尽管他们是最后出发的一队，但谢家十人中他的实力最强，带着秘籍真本的几率似乎还是最高的。
远处，王示看着他在重围之中左冲右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金四月已经没心没肺的在地上铺了块白布，坐在上面吃着早餐：“对他们很失望？”
“是的，我对这些人很失望。”王示认真的注视着金四月的双眼，直到金四月的厚脸皮也被他看得有些羞涩，王示也没有在她的眼睛里面看到哪怕一丝的不忍之色。
在金四月把自己手里还没咬过的果酱夹心饼干递给他前，王示又接着说：“对你也是。”
“不要这样说嘛！我会很伤心的。”金四月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动了动手腕：“给你吃饼干。”
王示看了一眼，没有接，金四月便亲自把饼干塞进王示的嘴里。
“其实我时候也跟你差不多。大概是生活的环境跟这些人不一样，又看了太多旁人臆想出来的书，我总觉得江湖人应该更‘侠义’些，但事实却并非总是如此。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侠士从来只是少数，其他人只是将其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职业罢了。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干”
“怎么说呢？”金四月的发梢在她食指间快速的旋转c跳跃，“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又来了，我真是烦透了这句话。你们什么都不说，要我怎么懂？”王示焦躁的抓了抓头发。
金四月沉默了一会道：“还是等武道大会结束了，我再跟你说好了。当然，如果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想参加武道大会了，那我也可以立刻给你讲我的故事。你想听的我都可以给你讲。”
王示闻言，皱起眉头，嘴角出现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特笑意。武道大会他是一定要参加的，成为天下第一乃是他的理想。
他凑到金四月身旁，仔细的端详着眼前那张找不到丝毫瑕疵的脸。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金四月被他看得有种惊悚的感觉：“你干什么？”
王示伸出两只手，捏着金四月的脸往不同方向分别扯了扯：“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另一个人假扮的。”
“去！”金四月嗔怪的拍掉王示的手，然后就默默看着为了一本秘籍打得头破血流的人们吃起了点心。但她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王示却猜不出来。
“行吧，说与不说都是你的自由。”王示回头看了一眼站起身，“但做与不做也是我的自由。”
他将剑从盾中拔了出来，就近插在地上，“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他是要去保人的，不是去砍人的，所以不需要带剑。
“等等。”金四月叫住王示，将点心重新包好，递给他：“我就吃两个，剩下的都给你。免得一会又饿了。”
“我还以为你要拦我。”王示接过点心，终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怎么会呢？”金四月也笑了起来，但似乎带着些其它的意味。“我从未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若不是他们自己疑神疑鬼，我甚至还打算送他们一程。”
王示背着盾，走在并不宽阔的路上，他走得并不快，但心脏跳动的频率确实是在不断增加。
等他接近战圈的时候，金四月的点心他已经吃了大半，剩下的那点则被他收起来，别在腰上，准备留给谢家的可怜虫。
饿着肚子跟人打架的滋味不好受，他对此深有体会。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示亦深以为然。
路上，王示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向谢道律靠近，有很多人快速超越王示，像千年未曾进食的恶鬼般扑向已经如风中残烛的谢道律与他身旁的后辈，然后被净化。
在刚刚的这段时间里，谢道律身后的箱子已经被人抢走过一次，虽然谢道律立刻就将箱子抢了回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毕竟谢道律也不过就是一个实力中游的普通先天而已。
王示突然侧身，捏住了一个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后的男人的手腕。这家伙的手正伸向他腰间的那包点心。
这浑水摸鱼的贼被人抓了个正着，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容。
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像他这样寻常的货色，想要得到被所有人盯着的秘籍无疑是痴心妄想，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被他盯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死了的，或者快要死了的。
替人收尸者，财运亨通。这一夜，他可着实收获颇丰。
而不久之前，他发现像他这样机智的鶸为数并不算少。而他的实力在同行里居然还算是上游。一番黑吃黑的操作后，他一晚上的赚头又翻了几番。
虽然他的右手已经被王示死死捏住，但他实际上是一个左撇子。瘦的男人左手掌心一翻，手中已经反握住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这匕首也是他今晚的收获之一，正合他用。
这老头的盾还负在身后，完全来不及拿下来，自己当然赢定了。他这般想着。
可惜他看走了眼，以为老王也是个跟他一样的鶸。
王示此时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遭到袭击，明明他还没暴露阵营才对。
“不好意思，这些点心是我留给别人的。”带着些许疑惑，王示轻轻捏住刺来的匕首，使其动弹不得。然后奔雷般抬起膝盖，撞击在不可名状的疼痛之上。
“啊~~~”贼充满了韵味的转音取代了镇的公鸡。
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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