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被人敌视了太久,所以当贞德出现后,麦瑟才终于发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对贞德的感情,或许一开始只是出于感激,但渐渐的,随着两人的相处,这份悄然而生的情愫,也渐渐地改变了贞德在他心中的价值。
纵使他明白自己千夫所指,他也想去触及这份对他而言可能是世上唯一的温柔,却总是被理智压抑了下来。
直到今天,直到脑魔摧毁了他心中的一切防线,这份一直被压抑的感情,才终于化作冲动,占据了他的理智。
随着宁神之光起到效果,麦瑟那近乎崩溃的神智也在逐渐治愈,让他意识到了眼前的女孩不再是幻影,而是触手可及的存在。
他怕了,他那本应随着过去而一同消失的恐惧,在这一刻全然爆发了出来,他害怕自己永远都无法再触及这份温柔,他害怕贞德会从自己身边消失。
“贞德贞德”激动之下,麦瑟用那颤抖的臂膀,牢牢地将贞德拥入了怀中,久久不愿松手,仿佛生怕自己刚一放手,这份温暖就会永远离他而去。
脑魔用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击碎了他的理智,然后用他最习以为常的恶意,对他施以无尽的诅咒,但却让他更加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孩的重要性。
“好了好了,我在,我一直都在”虽然被麦瑟突然的一抱吓住了,但贞德并未做出任何表示抗拒的举动,而是选择抱住了麦瑟,不断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那激荡的情绪:“不用害怕了,我不会消失的。”
“贞德贞德”此时此刻的麦瑟,宛如一个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的孩子,除了将眼前的女孩抱住,他什么也没有去想
也想不了。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贞德轻轻地拍了拍麦瑟的后背:“你到底怎么了?”
“贞德贞德”
然而无论贞德说什么,麦瑟身上的颤栗依然未能减缓,那紧抱着贞德的双臂仍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而麦瑟整个人更是如同痴呆了一样,不停地重复着贞德的名字,无论面对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麦瑟他怎么了?”这时候,修女长也来到了两人身边,还没来得及对两人此时的姿势说什么,便被麦瑟的反应吸引了去:“他的状态好像不太正常”
“修女长”看到修女长的到来,贞德的脸上忍不住泛红了些,不过对于麦瑟的状态,她也感到很担心:“麦瑟他到底怎么了?他好像听不见任何话了。”
“我看看”修女长立刻走到贞德身后,仔细检查起了麦瑟的眼神,还有他对任何声音的反应。
但,令人遗憾的是,此时的麦瑟对外界的一切信息都没有反应,就跟没了灵魂一样,只不过肉体还活着。
“他的灵魂还在,可能是精神方面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麦瑟变成现在这样”修女长的脸色越发严肃了起来,麦瑟此时的模样简直和平常判若两人,虽然感到心疼,但她也无法诊断出,究竟是什么导致麦瑟变成现在这样。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恐惧术,还是别的什么诅咒,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修女长面色凝重地深吸一口气,随后立刻念诵起了宁神之光的祷文,再度施加在了麦瑟的身上。
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再一次!”
修女长也不信邪,立刻又是一道光照耀在了麦瑟的头顶,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麦瑟的瞳孔稍微紧缩了一下!
“有反应了!”这点微的反应成功被修女长所捕捉到,更加激励着她继续治疗下去。而贞德在听到神术有效后,也立刻学着修女长,一起用圣光灌注在麦瑟的身体里。
在不断地被施加安神效果的神术后,麦瑟那已经死寂下来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些许神采。
“我这是”
恍若大梦初醒,麦瑟茫然地眨了眨眼,在发现自己竟然和贞德相拥之时,他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惊讶:“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还有些虚弱,眉宇间的疲惫更是显而易见,屡受折磨的精神,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的。
看着这样的麦瑟,贞德顿时有些心疼起来:“太好了麦瑟你终于有反应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麦瑟立刻松开双臂,向后退去两步,眼神茫然地打量着四周:“我记得我应该在回村子的路上周围全是幻影贞德全都是”
“你现在已经回来了,回到布拉尔村了!”贞德激动地拉住了麦瑟的手:“我不是幻影,我就在你眼前!你看,你能摸得到我!不是吗?”
“看样子,幻觉的确是消失了”茫然地环顾了下四周后,麦瑟这才发现,那一直折磨着自己的幻影与幻听,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他的世界再度恢复了清静,而且贞德就在自己眼前,他心中一直恐惧着的事情,终究是噩梦一场。
“你现在的精神看上去还不太稳定。”修女长这时也走上前来,看向麦瑟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麦瑟,你到底遭遇了什么?能跟我们说说吗?还有你手上那个是?”
说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麦瑟手上提着的那个麻袋。
“这是罗格纳的人头。”麦瑟的眼神又开始恍惚了起来:“他崇拜着异界的邪恶生物”
在修女长和贞德的神术安定下,麦瑟的精神也终于恢复了过来,一五一十地将自己遭遇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二人,包括那个城堡所有人都被脑魔的力量腐化,包括罗格纳召唤出了脑魔,也包括他自己被脑魔所折磨。
“爱丽丝恐怕也是死于他手里。”看着手里提着的麻袋,麦瑟就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如果不是这个家伙”
魔人对异界之物抱有强烈的憎恨,这是他们的本能,一想到罗格纳这个杂碎竟然用活祭的方式取悦脑魔,麦瑟就恨不得把罗格纳的尸体拉出来狠狠鞭尸!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听完麦瑟的描述,修女长不禁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番,想要平稳下自己那激荡的心绪:“他终于受到惩罚了!”
“至少,麦瑟你平安回来了,这就够了这就够了”贞德虽然对罗格纳的恶行感到愤怒,但是麦瑟成功生还的结果,还是让她由衷的松了口气。在听到麦瑟被脑魔用自己受辱的幻象折磨的一刻,她的心中顿时充满了担忧与不忍,但同时,还有一丝欣喜。因为她还是没有想到,自己在麦瑟心中会重要到这种程度。
“我还是不能确定我眼前到底是不是现实”麦瑟的眼神里充满了疲惫,脑魔的影响,虽然在修女长和贞德的帮助下缓和了许多,但是那透支的精神和憔悴的心灵,却是难以立刻恢复过来的:“那个怪物太恐怖了。”
“不是幻影,绝对不是”贞德牢牢地将麦瑟的手握住,这一次,轮到她久久不放了:“麦瑟,现在你的眼前就是现实,你眼前的我也不是幻影!你要相信这一点!”
“嗯。”看着贞德这么担心自己,麦瑟像是感到了满足一般,脸上也露出了平时难以见到的微笑:“我相信着。”
两人紧握的手上,彼此相触的感觉,彼此交织的温度,彼此对视时的深情,都是那么真实,毫无虚幻,让麦瑟刻骨铭心。
看着眼前这两人的样子,修女长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年轻就是好啊”
听到修女长的感叹,两人这才恍然注意到彼此现在的举动,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脸上红云飞起,害羞地低下了头。
但一时害羞并未让麦瑟忘记该做的事情,重新恢复状态后,麦瑟则立刻马不停蹄地准备起了超度仪式。
仍然是那片麦田,只是在村民们的抢收下,这片田里的麦子已经全部被收割干净,而就在麦田尽头处,爱丽丝的尸体则静静地躺在那里,盖着一层白布。
火葬仪式的柴堆很快便在麦田外面的空地上架起,天边此时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黎明已至,爱丽丝的灵魂也在渐渐显露的朝阳照映下,变得越发透明了起来。
在将爱丽丝的尸体抬上柴堆后,麦瑟便将罗格纳的人头,以及皮特的信件和项坠一起,放在了爱丽丝的左右两侧,这才点起火来,让这炽热的火焰带走属于她的一切。
她的思念,她的仇恨,她的遗志,她的爱恋
麦瑟和贞德静静地看着火焰越发高涨,彼此不发一语。
冥冥之中,麦瑟似乎隐约在耳边听到有人说“谢谢”
当朝阳完全升起后,一行人才终于放下心来,这里不再会有恶灵袭扰村民,也不会有人再落得爱丽丝那般可怜的下场了。
修女长年迈的身体终究熬不住,在看到火葬成功进行后,便忍不住告退,回屋休息去了。
贞德虽然很困,但却强挺着留下来,哪怕麦瑟多次建议她去休息,她也只想留下来,目送爱丽丝最后一程。
两人彼此就这样,默默地面对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看着眼前的火焰静静燃烧,等待着里面的一切烧尽的那一刻。
“嗯?”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麦瑟有些疑惑地睁大了眼睛,然后立刻向着火焰的后方奔去,不给贞德任何提问的机会,人便已经来到了后方那片空旷苍凉的土地上——
那里站着一个相貌平平,和他差不多年纪,身穿着一件简陋的衬衫和麻裤的男人。
“那”在看到朝阳下的那个身影后,麦瑟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个人是怎么可能”
“麦瑟?你怎么了啊?”贞德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很是疑惑地看着麦瑟的举动,在知道麦瑟经历了精神上的攻击后,她便十分在意麦瑟的一举一动了,生怕麦瑟再次精神失常。
但是当她顺着麦瑟的视线看过去后,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
“他是谁?”
面对贞德的疑问,麦瑟很是诧异地看了贞德一眼,随后缓缓道出了他的名字:“他是皮特。”
“什么!”贞德美丽的蓝色眼眸骤然睁大开来,带着不输于麦瑟的惊讶看向了那个男人:“他是皮特?”
“嗯”麦瑟果断地点了点头,这个在他眼前把巨人的下落道出的男人,麦瑟永远都不会忘记,更不会忘记这个男人临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将自己的家书托付给一个魔人的一幕。
就在麦瑟刚一说完,一道白影突然从两人的身后窜出,快速奔向了皮特。
在麦瑟和贞德两人讶然的目光中,那个白影迅速跑到了皮特的身边,并在即将接近皮特的时候,直接飞扑了过去。而皮特也欣然张开了双臂,将这个人迅速接住,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这时候,麦瑟和贞德才发现,那个白影有着一张姣好的容颜,以及一头长及腰间的黑色长发
“那是爱丽丝?”
虽然没法确认,但麦瑟和贞德就是忍不住将那个女性人影当成爱丽丝,也没有什么能反驳她不是。
两人牢牢的相拥着,彼此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幸福,仿佛自己最爱的一切都已得到了满足。
他们深深地对视了一阵后,便不约而同地笑了,然后将目光投向了贞德和麦瑟的方向,对他们挥了挥手
“哎?”
麦瑟这时猛然回过神,自己竟然不知何时抬起了手,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不断地挥着,仿佛在与谁做着告别。
“我怎么”贞德这时候也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很是纳闷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又将目光投向朝阳的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爱丽丝他们。”想来想去,麦瑟觉得,也只有这个答案了,不禁有些感慨起这份思念的力量了。
“愿她们能在另一个世界永不分离。”贞德深深地望了一眼两人消失的方向,眼神似乎有些羡慕,但一切的思绪,都随着一声轻叹而归于平静。
“贞德”
但就在贞德打算回到村里休息时,麦瑟却突然叫住了她:“那个如果有一天,我永远离你而去的话你会想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微风轻轻荡起了贞德的秀发,在朝阳无暇的光芒下,此时的贞德宛如从光之中走出来的一样,让麦瑟越发难以直视。
“只是如果只是如果当然,你要是不愿意回答的话就算了。”麦瑟略为尴尬地移过了头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会像爱丽丝那样去想我吗?”
“那还用说吗?”
感觉到麦瑟话中之意,贞德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起来,仿佛终于等到了她一直以来最想等的东西,满心的欢喜越发掩饰不住,全部通过话语的颤抖表达了出来:“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等下去,等你回到我的身边,永远不会再让你离开,永远不会”
“即使我是这样一个受人白眼的家伙”麦瑟仿佛没有料到贞德会这样回答,又似乎得到了他最希望得到的回答,他深深地低下了头去,两只手已经在无法遏制的激动下紧紧攥起:“你也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嗯!”贞德几乎毫不犹豫地便点下了头:“嗯!”
这一刻,纵使麦瑟还想去说更多,他内心中那股冲动却再也无法遏制,控制着他的双手,去主动触及这份对他来说可能是这个世界仅存的温柔。
“所以”贞德眼角的泪花已然夺眶而出,她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将麦瑟紧紧抱住,生怕下一刻他就会消失:“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么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离开我”
“嗯!”千言万语,也在此时此刻,由麦瑟的心头,化作一声重重的答允:“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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