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消息让弟子们炸了锅，第一响炸翻了满锅的油，第二响直接把整个锅都给炸了个对穿。
返回仙舟之后伊梦华便立即释放了舒云伞中的百位弟子，众人尚且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时又得师长吩咐说是试炼结束，即日便要返回仙门。这让期待万分的弟子们如何能够接受，即使不敢向长辈表露，但私底下地议论抱怨和众说纷纭的猜测是免不了的。
这时不知道是哪位颇有本事的弟子和云梦潭门人走得比较近，从他口中传出了两个惊天动地的“秘闻”。
第一是云梦潭女弟子们在安营处沐浴时，被一个少年恶徒给偷窥了！此消息一出顿时引得群情激愤，众人纷纷捶胸顿足恨不得撕了那小子。
第二是那个令人羡慕不是，是令人憎恨的凡人少年，被掌门尊驾收为了弟子，也就是说这个年龄比他们还小的家伙成为了他们的大师伯！
这还得了？！纵使是师长们威势再大也压不住了质疑之声了，众人奔走相告颇有要一讨公道的架势。
当然这小小的造反还未兴起波浪，风涛便将之全部倒掉，另外还赏了这些个不尊指令的弟子们抄写经书一卷的大礼。
不过，作为直接受害者的云梦潭弟子们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虽然严格来说也只是风涛一个眼神的事情，但伊梦华生恐寒了弟子们的心，便在这位以严肃c不容片尘著称的师伯面前极力争取，终于换到了亲自向师侄们解释的机会。
但稍后伊梦华才知道，这是给自己讨了苦差事。
“伊师伯，这是真的吗？那个恶贼要成为我们的大师伯？”
“怎能这样？简直太过分了！”
“掌教真人是怎么想的呀！不顾我们的公道了吗？”
如此大不敬之言都说出来了，这要是风涛师伯听到可不得了，看着堵在自己门前一个个怒不可遏的的师侄，伊梦华手捂额头感觉一阵脑涨。
“大家听我说”伊梦华的语气仅可能地做得温柔，“关于小空兄弟犯错一事已经由云璃师叔祖惩戒过了，可以说已经让他死过了一遭，至于掌教真人收他为徒之事，是因为他立下了大功绩”
如此简单没分量的话语就想让女孩们承认，也太过困难了些，果然收效胜微一位激动的少女马上叫喊道：“什么大功绩嘛，我们当时莫名地被卷到了一个怪地方，醒来之后就到了仙舟上哪里来什么大功绩给他立？分明是掌教真人偏”
突然少女的杏眼圆睁止住了话语，而后本能地缩起了脖子垂头不敢再抬起。伊梦华回头一看，正是锐目剑眉地风涛师伯来此，伊梦华正欲为师侄辩解，风涛却抬手拦住了她。
“你们该回哪儿回哪儿去，梦华你跟我来。”冷冷地甩下一句，风涛又转身回返，伊梦华复又安抚几句后急忙跟上。
“风涛师伯”伊梦华忐忑地开口说道，“刚才那弟子只是过于，无意冒犯掌教，梦华会去责罚还请师伯恕罪。”
“我晓得。”风涛略带不耐地回答。
伊梦华一愣，这可不是素来严于律己的风涛师伯的口吻，悄悄观察其神色，见到风涛师伯苍白的眉头拧在一起，似乎遇到了什么令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伊梦华暗道一声古怪，很快就跟随他来到了掌教真人的居处。
在告知到来得到应许后，风涛推门而入，后脚还未迈入就听一声极其不耐烦的稚嫩声音响起：“我都说了我不要当你的徒弟！你能不能别提这件事了，烦不烦！”
风涛拧起的眉头终于放松，改为了上下暴跳。得知风涛不满的原因所在，伊梦华如遭雷亟差点给震了个目瞪口呆，在地面见证掌教说出收徒之言时，她还未小空兄弟的大机缘感叹过，怎么现在看来其本人相当抗拒？这可是太上仙门掌教的大弟子之位，怎么还有人想甩掉的？
深入房中，见到宽阔的屋室中其他四位长老赫然在列，甚至还有禹寻初怀抱真幻之镜在此。
“风涛师伯，师姐。”禹寻初见两人进入垂头行礼道，但其身子并未动作，她当然不是会失礼数的人，而是身负其他任务不得动作。
伊梦华看站位便知道，四位师伯隐隐列起一个阵势，由最前方的摘星崖星野师伯向禹寻初手举的真幻之镜施展着什么术法，伊梦华虽是一时不解，但传唤她来此显然不是为了这个，她被风涛领到道玄身后，错开三步等待指示。而风涛自身则加入了师兄弟们的施法，不知到底是要作甚。
那边的情况伊梦华不清楚，但掌教真人面对的困境却是清晰明了。
小空不甘地躺在床铺上，若非身体实在疲乏，他就要跳起来跟这个慈眉善目却听不进人话老头大声说道说道，不过躺着也不妨碍，他继续叫嚷着：“老头我告诉你，我真不想修那劳什子仙，你放过我吧！”
立身在床沿边的道玄无奈苦笑，这种发自真心的哭笑不得的感受太多年都没有过了。
千年不收徒，一收徒返到被徒弟嫌弃了？
“你为什么不愿作老夫的徒弟？”想要说服他总得有个头不是，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根本的问题，道玄却已经从各个角度问了太多遍，而得到的回复都是一样的。
“不想跟你说！”
简直是个小泼皮，在侧聆听的几位师弟中素以好脾气行事的落英峡烈英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恨不得走上前去给这小子的屁股打个八瓣！
你既然不想，把理由说清楚不行？讲清楚了大家一拍两散！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大可声明，这样一幅油盐不进的态度看着着实可恨。
道玄摇头侧身，他行至今日的人生中没有与孩童的相处记录，虽有满腹智慧却不知该如何作用，只得对着伊梦华说道：“梦华，你来问问这孩子。”
收徒都要求着徒弟认师傅了，这叫什么事情。伊梦华强忍笑意，走到床沿近前。
“小空兄弟，你可好些了。”
一见是伊梦华来到，小空的态度立马转变，毕竟是共患难过的伙伴，他微笑道：“还好还好，都没事了，就是”
想到这烦人的老头好像是伊梦华的师长，小空的嘲讽之言到底还是咽了下去。这一动作哪里瞒得过道玄，又是深为受伤地摇头。
伊梦华一时间忍俊不禁，“小空兄弟我也直接问了，你到底为什么不愿做我们掌教真人的徒弟，太上仙门好歹是仙境有数的门派，可不要看轻了我们呀。”
小空顿时愁眉苦脸，他真的不想说出自己的宏大计划，但对于伊梦华他很是感激，不说也太不给人面子。
“我说了，你别笑。”
伊梦华点头道：“好的，我保证。”
小空转头望向剩余之人，道玄自然也同意，风涛等人本不想理会这无赖小子，但掌教眼神迫人之下，到底还是不得不做下承诺。
“好吧，我不想当你徒弟，是因为我有一个大计划！”小空深吸一口气，半是羞涩半是自豪地说道，“我要继承我爹的打铁铺，把它开到全青云县最大！然后凭本事娶上四个媳妇儿，再让她们重建我娘的医馆，实现我娘救治更多人的心愿！”
小空喊得慷慨激昂，自己都被自己的情怀所感染，但余音都不再绕梁了却久久没人回应，诧异之间转动脑袋确认这些人的情况。
星野专注法诀一脸平淡，风涛还是那副严苛的模样，烈英若有所思，至于其他人都是一副将笑未笑的古怪脸庞，就连禹寻初都是！
小空顿时热血冲上脸颊，抱着脑袋乱叫起来：“我都说了我不想说了啊啊啊！”
愿望没什么好指正的，看来症结在四个老婆上面，伊梦华纤手轻捂樱唇道：“为什么是四个呀！”
“我不知道！”小空自暴自弃了，“我就觉得这样好！！！”
“哈哈哈哈！”却是道玄朗声长笑道。
报复，这老头绝对在报复！小空怒不可遏道：“你言而无信！”
“抱歉小兄弟，但我没有要嘲笑你的意思”道玄感慨道，“好啊，你这计划好啊。有梦想，有追求！”
“什么？”小空愣了。
“想我未曾修道时，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做我们县的渔王，那对我们渔家的孩子来说，可是至高的殊荣啊。”
就连几位师弟都是首次听闻师兄一千多年的少年愿望，互相交换视线都从对方眼中中看到了惊讶与惊异。
这一听，倒像是过来人的口吻，小空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你后来又修炼去了？”
“因为我的愿望没了，妖魔肆掠，带走了我所有家人的性命。”
听得秘闻，伊梦华和禹寻初皆是目露不忍，风涛等人也是摇头叹息。
小空无言，尚未散去的对父母离世之痛，再一次萦绕心头并将之狠狠揪紧。
“不过侥幸残存的我又多了个新的愿望。”
“什么新愿望？”小空其实隐隐察觉出了。
“去守护他人的愿望，这就是我的新愿望。我生存过的那个时代，凡人能够活着便被他们视为上苍的恩赐，对未来的向往是遥不可及之物，连动念都会觉得是在浪费体力。我觉得这很荒谬，人岂能连追求未来的资格都被剥夺，所以我跟随师傅步入了修炼之途，不为长生只愿护众生安康，让他们能够志展四方。”
小空挠着脑袋，心中虽有触动但还是难以改变本心：“你的愿望很伟大，但我只是只是”
小空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心中有一条铁链，将自己与什么不愿放下的东西锁在一起。
“我明白。”道玄点头道，“己身之愿不能强加于他人，你无意仙路我也不能再强求。”
这决定终将使得先天修道之灵胎蒙尘于俗世中，不免令人扼腕叹息，但道玄如此说了便也只能作罢。
这时却响起了一个柔软温和的声音：“你只是舍不下与父母共同度过的痕迹。”
伊梦华闻言惊喜得无以复加，急忙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却见五位师伯法诀已然结束散开到一旁，一道虚幻迷蒙的纤细身影缓缓自真幻之镜中抽离浮现。
云璃对着双眸含泪的伊梦华及禹寻初宽慰的一笑，而后向着各位师兄致礼。
“诸位师兄，劳你们费心了。”
“哪里哪里，师妹啊，我一知厉邪是以真幻之镜维持生命，便知道你肯定没事。”道玄长出了口气。
云璃魂魄笑道：“这也是多亏了本门与清寒宫的长年交流。”
“没事便好，妹子你没事便好啊。”风涛感叹着眼中竟隐有泪光，“生魂珠掌教已经给我，你赶紧遁入其中养护真灵吧！”
“谢师兄，还请稍等。”云璃靠近到小空近前道，“小兄弟刚才我说得可对吗？”
小空亦正感动着云璃的无恙，但没想到她会来到面前，还问到刚才的问题，刚才的问题
“你只是舍不下与父母共同度过的痕迹”，原来如此，小空这才明白将自己的心灵锁住地是什么，但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是，您说得没错，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我想并不好。”
“为什么？”小空皱眉反问。
云璃双目中是一贯的包容温柔却又多了几分敏锐洞察，她轻声道：“你真正的愿望或许早于改变，在你拥有力量的那一刻改变。只是逝者的存在与原先愿望的重叠让你自愿沉沦，何不好好想想自己真正想要走的路，你们父母想必也不愿你因他们而困锁自己一生。”
要不是云璃为救自己舍弃过性命，小空几乎就要翻脸，什么叫真正的路？！什么叫困锁？！这份失却亲人的痛苦哪里困锁了他
回过神时，小空已经哭得满面涕泪，他泣难成声：“我又又不是什么圣人”
“在此处的，没有什么圣人。”道玄理解的说道，“纵使是救世之愿，换个角度看不也是私欲？”
小空重重地摇头。
“我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愿望，我只是”小空揪紧胸膛把此刻的跳动握在手心，“希望别人不要像我这样因为妖魔祸害失去亲人而痛苦！”
“这是需要力量才能达成的愿望。”
“行了！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入你们的伙吗，我答应了！”
威震仙境的太上仙门倒被说得像是黑帮组织一般。而今天这个大黑帮的继承人之位终于在空缺千年之久后尘埃落定了。
只是希望做出选择的人，在流年逝去后回首今朝时，不存悔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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