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十月初一，寒衣节。
距唐家村四十里外的鲤鱼湖，原本是村庄，一百多年前被大水淹没，成为大湖。
黑暗中，一束白光穿过雾气，一艘灰船，从鲤鱼湖的雾气中穿过。船首站着个瘦高男人，印堂发黑，两眼通红，戴着灯帽。
他叫唐五，七天前，他将死去妹妹唐芳的尸体，送到湖里水葬。
今天，是妹妹的头七
半月前，怀孕的唐芳半夜去接下班的丈夫，不慎被渣土车撞死。因是恶死，按照当地习俗，唐五只能把妹妹的尸体送到鲤鱼湖。
如今头七已至，唐五决定将唐芳尸体捞出，偷偷送回村中安葬。
唐五的船将要驶入湖心时，突然，船底哧的一声，似乎有硬物滑过。
唐五一惊，此处水深约四五米，小船吃水又浅，怎会触到礁石？
白光照在水下，只见水下隐约生着一棵棵黑树，树冠如同人手一般，随着水波飘动。
这是刚才触到船底的树手？
唐五忍住害怕，掏出一叠村里巫婆准备好的纸衣，点燃抛入湖中，口中叫道，“打扰莫惊，来取衣吧！”
一只只枯骨般的手，从水中冒出，抓住烧着的纸衣，行尸般的窟窿头，刷的一下从湖面钻出，面无表情的看着唐五。
唐五吓得动弹不得，眼瞅着湖面上燃烧的纸灰乱飞，待到灰飞烟尽，那些用枯手抓着纸衣的行尸脑袋，才又潜入湖水中。
只要收到衣，鬼也不会缠你
唐五长吁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将船驶到湖心，甩下绳钩，水底传来卡的一声，只见数张木片浮到水面，唐芳的棺材已散。
唐五望着碎木片，悲从心来。
船尾突然一晃，唐五转头一看，却见一只苍白的手，从水中探出，将一个婴孩托到船尾舷上。
“是小芳么？”
唐五问。
没人回答。
唐五大着胆子走到船尾，接过那只手上的婴孩，还有温度，竟是活的？
妹妹莫非死后产子？
唐五明白过来，哭着问道：“妹妹，这是你的孩子？”
那手拍了三下船尾，像在说是。
“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好好抚养长大！”唐五扯开胸襟，小心地将孩子放在怀里，一边斩钉截铁地说道。
话音一落，那只手似乎依依不舍地摸着船身缓缓缩回水中。
“小芳，小芳——”
唐五大哭着弯腰拿手电去照，只见夜幕下水波粼粼，哪还有妹妹的身影。
唐五哭了一会，强忍泪水，将怀中孩子，也是自己的外甥抱在面前，仔细打量。
没想到，那孩子肚脐下面的，哧的冲出一泡尿，淋了他一头。
唐五泪尿交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嗯，是个男娃，你是在水里出生的，按理说百鬼不忌，今后就叫唐无忌吧
唐五把唐无忌抱回家养着。孩子两岁时，某夜子时，背部隐隐浮出一道黑色的剑影，唐五吓了一跳，子时一过，那道黑影，倒也慢慢消失了。
唐五想除掉黑影，不论是白酒混朱砂，还是用酱油配姜水，一抹到唐无忌背上，除了弄得唐无忌哭叫不停，没有作用。
唐五把这事跟村里的巫婆一说，巫婆那核桃皮般的脸上，抽动了好几下，“唐无忌是至阴之人，背上那是鬼爪印，也称鬼印剑，是鲤鱼湖的鬼，帮你妹接生时留下的。”
唐五啊了一声，“怎么办？”
“得化。”巫婆说道，“我法术不够，得找法术高的人来化。”
到哪里来找人化？唐家村穷乡僻壤，少有僧道到此化缘。
唐无忌快三岁时，唐五在家中喝闷酒，酒杯一放到桌上，窗户被人啪的敲了一下，一推窗，看到一张狰狞的面孔。
“四指？”
唐五愣了一下，窗外这人，名叫唐四指，是他的远房侄子。
四指产于午夜，也是至阴之体，母亲难产而死，十余岁入了茅山之门；四指是茅山外家子弟，茅山鬼捕；他上天下地，只为捉鬼。听到唐无忌之事，专门回村。
“五叔。”四指头戴白巾，身穿黑袍：“我听说唐无忌的事，唐无忌是至阴之体，比我的禀性还强，是块修道的料，不如让我带走。”
唐五还没回答，唐无忌一把跳到四指身上，扯下四指帽子，戴到自己头上，四指将无忌搂到怀中，唐无忌还笑了笑。
“天意，天意。”唐五喃喃说道，“随你去吧。”
说完这话，已是泪眼婆娑。
四指点头，纵身一跳，抱着唐无忌消失在夜色里。
时光如梭，转眼间，唐无忌已经十余岁了，四指即是茅山捕头，一接到活，就到处捉妖杀鬼，唐无忌有时也跟着，没事时，就在四指在山中的屋里静修道法。
捕头用的是外家功夫，唐无忌对外家的法术道功，一学就懂，但是法决，却背不好。
有些法决是难背，比如说“催魔十二符”，是宋朝传出的符，三百多字，人鬼对决，电光火石一般，轮到谁，去念三百字的法决？
普通的法决，什么“混元一体分为二，遇水化金必守元”之类，拗口费事，还没看相有趣。
“背法决是第一步。”四指某夜在树林中教导唐无忌，“可以四两拔千斤。”
唐无忌只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唆唆的声响，眼角余光，看到一条水桶粗的七八米长蛇，在左侧的草丛里蠕动着。
这蛇精，本是四指用法决收来的，现在，要让唐无忌用法决试试身手。
唐无忌微微一笑，身体向上一跳，蛇精身体一转，也直冲云霄，比人头还大的蛇嘴，狰狞的咬向唐无忌。
茅山捕头近战第一条，快狠准，先下手为强。
唐无忌在空中一转，冲着蛇头就一掌劈下，一掌正中蛇精双眼之间，只听到刷的一声，蛇身就在空中缩短，变成一条两指长的小花蛇，啪的一下落到地下。
唐无忌心中得意，我这功夫，比法术用用吧！
“近身闭月斩，右手带了赤砂。”唐无忌落地后说道，“两招合一，比背七八句的法决，来的实惠。”
“实惠！加练五小时马步。”四指脸色铁青，“少一秒，打断狗腿。”
唐无忌背上鬼抓印，不仅子时，白天也能出现。
“这是鬼爪剑。”四指低声道，“道家武器，正阳十六种，符咒法术剑气刀；正阴五种十七法，鬼爪之剑为第十七法。有人练习一生，还无法获得，你一生下来就有。”
唐无忌一听兴高采烈，四指却脸色阴沉，“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个人造化，自己把握。”
唐无忌与四指间一向无话不谈，他第一次看到四指这样神秘兮兮，但马上就答道，是！
十几年的学习，唐无忌觉得可以出师，四指却说道，“去育财高中上学！”
唐无忌的脑袋哄的一下炸开了。
还要上学！唐无忌垂头丧气的看着脚。
四指又道，“据说那个高中美女很多。”
唐无忌眼珠一转，“真的？”真这样，能去看看。
“是。上完高中你就能出师。”
四指一扭头，递过一个黄皮信封。
“今晚九点，育财高中门口，看到穿衬衣的秃头胖子，把信给他。你上的是特长班，在学校后山上，记住，别惹事！”
四指说到最后，声色俱厉。唐无忌连忙点头道，“放心四指兄，低头做人，安心学习。”
四指哼了一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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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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