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那些没有用的了。”张子腾起身说，“现在，你在真人面前不要说假话了。王书记，我真的要去县城，不过，马潮是有事要找你的。那就是他想当村长，这个事，眼看咱们墟圩子的选举工作就要进入到尾声，也就是说，哪个人当村长，就要出结果了。这事，你要看着办？”
“说实话，我是想当这个村长。”马潮认真地盯着我说，“从咱们墟圩子选举工作开始至今，我知道，不光是我一个人对你说这个事。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一本正经对你说这个事的。”
“好的，马潮，那么，我也一本正经对你说这个事，选举，是村民的权力，选举哪个人当村长，也要看票数的。”
“我不相信这个的，子腾也不会相信的，就算子腾的亲哥张富友，他会相信吗？”马潮举杯把酒杯中的酒饮尽，然后，放下酒杯说，“想起当年我在墟圩子的时时刻刻想起最近我想的一些事情，现在，我时时刻刻都想让自己的计划变成现实。那些年月，风飕飕地吹着，脸变得僵硬，说话时，总有一股白气从嘴里呼出来。是的，那些寒冷的冬季里，我和一些小伙伴，当然，现在不能提志高了。我知道，志高也有当村长的想法。那些年月里，我们喝了苞谷酒，感觉到浑身热气腾腾。我们那些人穿着薄薄的夹衣，挥动硕大的木榔头，为新造的木楼加栓。那个时候，是为了建我的家具厂房吧。记得雪花一朵一朵地落，但就算寒冷的冬天，也不能影响我们欢喜的劳作。老白，豁牙子，李歪头几个木匠师傅或砍或刨弄成一根梁，再将我准备的一尺红布，包着五谷铜钱，呈菱形地钉在香椿木的中部。你知道吧，在咱们墟圩子上梁是颇有讲究的，需要两个品行端正的少年爬上房架高处去拉绳。那个时候，梁木在鞭炮声中缓缓上升，李歪头在下面一边宰杀雄鸡，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鸡血滴在酒碗里殷红殷红的。那个场面，真的令人难忘记呀。李歪头一口喝进嘴里，马上又喷出来，知道这是什么吧。这叫招龙接神，接下来的仪式是撒高粱粑，其实是加了色素的糯米粑，冷硬后切成条状，搀和着硬币和糖果。真的是一个感动人的场面呀，所谓高粱粑也要拿到房架高处去撒，一边撒向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撒向手捧簸箕跪在梁下的主人。当然，歪头叔在撒向我的时候先要问我说你要富，还是要贵？我能怎么说，当然是富贵都要。那个时候贴柱挺让人感觉到有些神秘的，斗大的一方红纸只写一个字，写法亦有讲究，纸要摆成菱形。一个好字的左边加一个反写的子字，算是左好右好。在有字的上头加一个倒写的月字，算是上有下有，目的是讨一个吉利。后来，我出去了，是的，当我离开这片土地多年，但是许多旧事却不肯离开我的记忆。这些年，我试图忘记家乡，但是，又有哪个知道我的乡愁，真的，我对家乡是有感情的。是的，家乡要富裕起来，我心驰神往。当然，我也相信，在我的带领下，一定会富裕起来的。”
“好了，马潮，你喝的有点多了。”张子腾挥一下手，“我要去县城了。”
“走吧。”马潮冲张子腾挥一下手，“王书记，你坐好吧，我是有话要对你说的。我不象子腾，不能随随便便找个乡下女人结婚的。是的，想起那个懂得真爱下女子，我是说春梅，真的是有感觉的。春梅真的象一树花呀。不过，如果它不开花，我还真不知道它是一棵腊梅树。在这以前，我是说没有遇到春梅以前，对于我这个花盲来说，我只知道它是棵不起眼的树，春天来了，它开始长叶，冬天到了一片片地脱落。由于没人清理，那枝丫越长越高，也愈发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八方伸展。春梅，在我心里就是一棵腊梅。你看，我都对你说了些什么呀。不过，我觉得就这样顺马由缰，挺好的。如果我当上村长，一定要抓好垃圾污水治理的事，咱们乡下也不能到处污泥遍地吧。还有就是厕所也要改造，要把村容村貌提升起来，到处是花儿草地不是挺好吗？当然，我说的是那些闲置的地方，咱们是农村，主要是种粮食的。说到种植和养殖，这就是要补齐农村基础设施，真的要实施村庄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咱们乡下那些饮水方面道路方面，当然还有一些基础设施需要建设。说到地的事，我觉得可以搞一些股份合作制，种植养殖的要搞起来那些股份合作组织，也就是说，要解决这些资产哪些人有份和怎么样管理和运营问题，建立一套产权明晰c权属又清楚而且运行又有效的机制。这些过去了，墟圩子村里有多少是集体的，有多少资产已经不是集体的了，这个，要弄清楚吧。还有那些村子里的经营性资产和非经营性资产，如果让我当村长我一定要搞清家底。真的，这是我的一些设想，要盘活利用闲置宅基地和闲置农房，真抓实干来增加村民的财产性收入。说到这里，也许，我把自己的设想差不多都是对你说了的。至于我能否当上村长，那真的要靠你王书记一句话了。”
“你和春梅啥时候结婚呀。”我岔开了话题，“有时，人不要过于强制自己想一些东西，比如缘分吧。”
“我认识春梅的时候，她老家的母亲生病住在二院，她每天从乡下徒步到医院去服侍母亲，那个时候，我和春梅是有缘分的。有时，我晚上等她。真的，春梅会在我睡下时才踏着月光回来。我和她是那个时候相识相恋的，两个人相约，在李琼的养殖厂子，风雨无阻，下雪天也没耽误过。那个时候，春梅的家里还是很穷的，她的父亲每天攒鸡蛋，攒满了一篓就到梨花县城的几条小巷来卖。春梅的父亲的蛋卖得很快，归功于我在街坊中的力荐，当春梅的父亲赚得钱时，会像孩子般地高兴。春梅的父亲会天天那样奔走，看到那样的情景真的让我感动了好多天。但是，后来，春梅的父亲出车祸去世了。接着，没有几年，她的母校也去世了。春梅那天扑到我的怀抱里边嚎啕大哭，哭够了，揩揩红肿的眼睛还要去上班。那个时候，春梅是跟随李琼混事的。是的，那是一株梅花树。春梅这棵被我们遗忘的腊梅树已一点一点成长起来。我忘记不了春梅的。现在，我和她相爱了。真的到了谈论婚嫁的时候了。当我站在淡雅脱俗的春梅面前时，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怀着敬畏的心情。你可能不知道的，说到底，我毕竟是一个乡下人嘛。现在的春梅，不能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城里人，至少，她层层叠叠经历那么多，已经不是一个乡下女孩子了。以前，还在读高中的时候，第一次看见校园内两棵高大挺拔的银杏，像一对海枯石烂的恋人。那个时候，我是喜欢春梅的，我知道那银杏树几百年来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叶绿叶黄来演绎季节的变幻和生命的美丽。后来，突然有一天有一棵枯萎了c死去了。面对一个存活了几百年的生命的消失，我除了惊愕，还能做什么呢。那个时候，我毕竟初涉人生，真的，有一些事情是不懂的。那个时候是我第一次看到了生命的脆弱。那一年的秋季，活着的那棵银杏叶子落得特别早c特别透，似乎是一夜之间重重地全部坠地，全无了黄蝶翩舞的心情，那是大树的眼泪吗？我也是喜欢诗情画意的人，也是喜欢读书的人。真的，如果不是生活所逼迫，也许，我可以上大学的。当然，在以后的生活里，我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想法。有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憔悴而孤独，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痴心妄想的人，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我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寒风里屹立着的树，是谁在夜里想到过我呢，又是谁能给我枯瘦长啸的寒枝一点慰藉呢，没有吧。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棵树是不孤独的，浩瀚的绿色也掩映了树的岁月沧桑，这真是个其乐融融的社会啊。我承认我这样一棵树透露出早年被人侵杀的痕迹，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心中有了理想，而且，自己的那个理想让自己都肃然起敬。我们墟圩子是一部沉重的历史，张富友，当然，后台是老张家吧，真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我是普通百姓，但我真的惊诧于自己的理想。是的，我有左邻右舍的支持，有小伙伴的支持，又觉得自己是一棵青春曼舞的树了。现在的墟圩子，是怎么会老成这个样子的千疮百孔的躯干，如今，需要我这样有理想有担当的人来细心地修补。我这样说，你能听懂吧。我说的是张富友，那些老的村两委，他们象是不堪重负的枝桠，完全依赖的是过去那些家长制度的拐杖，如果再让那些人当家，这是墟圩子村的灾难。真的，不把张富友那些人换下来，接下来的后果无法想象。墟圩子不是积贫积弱土地，只是一些想干事的人欲哭无泪，欲呼无语啊。我是历经风雨，几多磨难。当然，我知道也有一些象我一样想干事的年轻人似乎欲言又止，我不行，我就是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这样说出来，是对的。”我看到马潮并没有什么醉意，而且，说起来是那样的声情并茂，有一些话出自一个木匠嘴里，真的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内心是看不起我的，只是觉得我不过是一个木匠吧。是的，我办家具厂子想发家，想致富。但是，如果我说我想带领整个墟圩子的人发家致富，怎么就没有人相信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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